第12章 祸根(2/2)

“无法无天了!哪个天杀的干的!”张大娘气得直跺脚。

人群一阵骚动,愤怒的议论声嗡嗡响起。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都让开!围在这里作甚!”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村长王德贵披着一件厚棉袍,在儿子王大富的搀扶下,沉着脸快步走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村里的青壮。王大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被打扰的不快,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沈家后院,撇了撇嘴。

王村长走到近前,目光锐利地扫过被烧得焦黑扭曲、散发着浓烈桐油味的篱笆残骸,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灰头土脸的沈家人,最后落在赵大川脸上:“大川,你说是放火?可有凭据?这桐油……”

他话未说完,一直蹲在篱笆豁口附近灰烬里仔细查看的林松突然直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村长,您请看这里。”

林松摊开的手掌上,赫然躺着半片叶子。

那叶子边缘锯齿状,叶面宽大,此刻已被火焰燎得焦黑卷曲,但依旧能辨认出它原本的形状和颜色——正是那种只生长在村后泥塘边、叶片肥厚、沾着特有腥臭淤泥的烂泥叶子!

叶柄断裂处,还残留着一点湿黏的、尚未被完全烤干的深色泥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半片叶子上。

王猎户一步上前,接过那半片叶子,凑到鼻尖用力嗅了嗅,脸色骤变:“没错!就是后山泥塘边那鬼地方的烂泥叶子!又腥又臭!”

他猛地抬头,铜铃般的眼睛射出骇人的怒火,“李癞子!只有那狗东西整天在泥塘边晃荡!前些天你说有人踩坏玉姐儿菜地的,估计也是他们!”

“李癞子!”赵大川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古铜色的脸因暴怒而扭曲,手臂上还未痊愈的伤疤在火光下狰狞跳动,“老子剁了他!”

“对!就是他们!”

“白天还鬼鬼祟祟在附近转悠!”

“无法无天了!敢放火杀人!”

赶来的村民们群情激愤,吼声震天。沈家刚缓过来,弄了个新奇的火炕让村里人开了眼,转眼就差点被烧死,这激起了朴素的公愤。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愤怒的脸,矛头直指李癞子三人。

王村长看着那半片铁证如山的烂泥叶子,听着周围愤怒的声浪,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猛地一跺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凛冽的寒意,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反了天了!敢在我大青村杀人放火!真当王法管不到这穷山沟了?!”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黑暗中李癞子家所在的方向,吼声如同惊雷炸响,震得篱笆上的灰烬簌簌落下:

“去!把李癞子、王二狗、赵三麻子那三个混账东西给我捆了!拖到祠堂前面去!按老规矩——沉塘!”

“沉塘!”

“沉塘!”

愤怒的吼声山呼海啸般响起,在寒冷的冬夜里久久回荡,带着原始的、冰冷的杀意。

几个青壮立刻抄起家伙,在几个老猎户的带领下,如狼似虎地朝着村西头扑去。

混乱中,沈宁玉的目光却死死锁住那片焦黑的菜地边缘。

在篱笆残骸和灰烬的阴影里,那几株曾被火焰舔舐、边缘焦黑的菜苗,竟在清冷的月光和残存火光的映照下,显露出一种异样的生机!

她心头猛地一跳,刚想凑近细看,胳膊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抓住。

是三爹林松。

他脸色依旧苍白,额角还沾着救火时的黑灰,可那双清冷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那片焦土边缘顽强存活的植物,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抓着沈宁玉胳膊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玉姐儿……”林松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震撼,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向那几根菜苗,“那……那是什么?你种下去的……到底是什么?怎么大冬天的还可以发芽?”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那奇迹般的上移开,落在沈宁玉脸上,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后山的福星人参,识破药铺压价的“门道”,恰到好处的火炕提议,……还有眼前这焦土中逆时绽放的菜苗!

所有线索碎片,在这一刻,带着冰冷的锋芒,狠狠刺向眼前这个才十岁的、他自以为了解的女儿。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救火的人群喧嚣着涌向祠堂方向,愤怒的吼声和杂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家后院,只剩下满目焦黑的狼藉、刺鼻的焦糊与桐油味,以及这诡异的、凝固在灰烬边缘的一小簇生机。

沈宁玉真的很佩服这个三爹,不过也想利用这个机会在这个家里面说话有些用处,就算是在现代也没几个能重视一个小孩说的话,所以只能拿出事实更有说服力。

虽然这个做法有点鲁莽,但她一个在现代生活的人,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古代也不是很适应,只能去改善这个家的生活水平。

据她来这两、三个月来的观察这家人还不错,不是什么极品人家,要说极品,她这个原身还是有发展极品的潜质。

沈宁玉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松抓着她胳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带来的强烈冲击。

他清瘦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她眼中那片故作的茫然。

“白菜啊?!”沈宁玉小脸明知故问的表情,不再装着一脸天真的模样,“这个是我上次我捡到的白菜种子,当时我和五哥一起种的。”

林松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审视的目光并未放松分毫。

他缓缓松开抓着沈宁玉胳膊的手,那力道撤去时,沈宁玉甚至感觉到一丝微麻。

他不再看沈宁玉,而是再次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焦土边缘的灰烬,凑近了那几株的植物。

“白菜?”林松喃喃自语,指尖悬在那果实上方,却不敢触碰,仿佛那是易碎的幻梦。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冲回堂屋,连沾满灰烬的鞋都顾不上脱。

屋内,沈秀正搂着被惊醒、吓得小脸煞白的沈书低声安抚。

赵大川和孙河守在门口,脸色铁青地望着祠堂方向传来的嘈杂火光和人声。

沈林几兄弟提着水桶,还在警惕地巡视着残余的火星。

“书!我的书呢?”林松的声音带着一种失态的急切,目光在屋内焦急地搜寻。

“松哥儿?”沈秀愕然抬头。

“在这儿!”沈风眼疾手快,从炕柜上拿起那本沈宁玉从镇上买回的《农桑辑要》,递了过去,“三爹,你要这……”

林松一把夺过书,几乎是粗暴地翻动着粗糙发黄的书页。

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着,映着他额角跳动的青筋和专注到近乎偏执的神情。

书页哗哗作响,最终,他的手指猛地顿在一页粗糙的木刻版画上。

“暖窖……暖窖……”他失神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缓缓移向堂屋东侧——那散发着稳定暖意的新盘火炕。

最后,那目光如同沉重的烙铁,沉沉地、带着穿透灵魂的探究,再次落回到站在门口阴影里的沈宁玉身上。

他拿着书,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沈宁玉面前。油灯的光将他清瘦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沈宁玉身上。

“玉姐儿,”林松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冰冷的重量,“此书未有记载……。”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沈宁玉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你告诉三爹,”他几乎是逼问着,将那本翻开的《农桑辑要》举到沈宁玉眼前,粗糙的书页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咱们后院那地方,没有暖窖,只有焦土,只有寒冬腊月的风……你是怎么……怎么种出来的?”

沈宁玉知道三爹疑惑,不过她也不可能把身怀空间还有灵泉水的事告诉对方,她选白菜种子的原因,是因为白菜种子本就可以四季种植!

在原来那个世界,她记得在老家冬季的时候,还去摘过雪下的白菜,还挺甜的,不知道是不是种子优良原因,在这个古代刚入冬季就没见过几片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