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冬日蔬菜(1/2)

篱笆院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像小石子投入刚平静的水面,瞬间绷紧了沈家所有人的神经。

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夜火,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惊魂未定的心再次悬起。

大爹赵大川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半截焦木棍,沈林几兄弟也停下了收拾残骸的动作,警惕地望向门口。

孙河更是紧张地挪了半步,用身体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东墙根下那个简陋却寄托着全家隐秘希望的“暖窝窝”。

是谁?!沈宁玉的心也提了起来,脑中飞快闪过李癞子同伙报复或王大富借故生事的念头。

“沈家嫂子?大川兄弟?在家吗?”一个带着几分市井油滑,却并不惹人厌烦的熟悉声音响起。

沈宁玉不清楚来人,但似乎家里人都很熟悉这个声音。这时二哥沈海还摆头过来在她耳边告诉说,是镇上常来村里走动的张货郎!

紧绷的气氛都骤然一松。赵大川放下棍子,脸上挤出一点笑:“是张大哥啊!快进来!院门没闩!”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张货郎挑着他那副熟悉的杂货担子走了进来。

他穿着半旧的靛蓝棉袍,头上戴着挡风的毡帽,脸上带着常年走街串巷的圆滑笑容。

一进院,他那双精明的眼睛就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掠过焦黑的篱笆豁口、满地的狼藉,最后落在堂屋东墙根那个用黄泥糊得严严实实、像个丑陋土包的“暖棚”上,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哎哟喂!”

张货郎放下担子,夸张地拍了下大腿,声音拔高,“这是咋的了?大川兄弟,你家后院……

遭了火神爷了?人没事吧?可吓死我了!昨儿半夜就瞧见这边火光冲天,可离得远,没敢过来凑热闹!”

他语气里透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后怕,目光却像黏在了那个土包上。

“劳张大哥挂心了,”母亲沈秀迎上前,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强装的镇定,“是遭了小人,泼了桐油放火!幸亏发现得早,街坊邻居帮衬得快,人没事,就是这篱笆和后院……唉。”

“放火?!”张货郎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瞬间布满惊怒,“天杀的!谁干的?抓到没有?这还有王法吗?”他义愤填膺,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抓住了!”赵大川闷声道,古铜色的脸膛上戾气一闪而过,“李癞子那三个畜生!昨晚就捆了沉塘了!”

“沉塘?!好!该!”

张货郎一拍巴掌,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我就说嘛,沈家刚得了点造化,就有人眼红得发疯!这世道……啧。”

他摇摇头,话锋一转,目光再次瞟向那个土包,“那……这又是啥新鲜玩意儿?看着像个小地窖?可这位置……”

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沈家几口人的心又提了起来。沈宁玉手心微微出汗,飞快地瞥了一眼林松。

林松面色平静,往前走了半步,恰好挡在张货郎和“暖棚”之间,清冽的声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从容和一丝恰到好处的“书呆子气”:

“张货郎见笑了。此乃拙荆与小儿女们的一点异想天开罢了。”

他指了指堂屋方向,又虚指了一下那土包:

“家中新盘了火炕,东墙根处受热,比别处暖些。

拙荆想着冬日无聊,孩子们又好奇,便央我照着《农桑辑要》上些微记载,胡乱搭了个小‘暖窝’,想着若能捂几颗菜籽,长出点绿芽来,给孩子们冬日添个念想,也是好的。”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点宠溺的苦笑:“不过是哄孩子开心的玩意儿,费了些残砖断瓦和柴草,当不得真。昨夜一场大火,更是添乱,倒让张货郎见笑了。”

三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理由合情合理,来源有据可查(《农桑辑要》),材料来源清楚,残砖断瓦,昨夜大火后正好有,定位更是精准。

既解释了这“暖棚”的存在,又将其重要性降到了最低,暗示里面就算有东西,也不过是几颗不值钱的菜籽,绝无可能有什么“神异”。

张货郎恍然大悟,脸上那点探究瞬间化作了理解的笑意:

“哦——原来如此!林秀才到底是读书人,懂得多,会哄孩子!哈哈,这法子倒也别致!冬日里能见点绿,确实稀罕,孩子们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他显然接受了这个解释。一个落第秀才为了哄自家金贵的女儿开心,用些破烂搭个不伦不类的小棚子,这在逻辑上完全说得通,也符合他对沈家“刚缓过气又遭了灾”的认知。

至于种菜?冬天能种出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妈呀!估计村里人都不会眼红了。沈宁玉也站在旁边听着三爹交谈,心理感叹道!

危机暂时解除,沈家几口人暗自松了口气。

“张大哥今日来,可是有什么好货?”沈秀适时地转移话题,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目光落向张货郎的担子。

“嗨,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

张货郎一拍脑门,立刻切换到生意模式,脸上堆起热络的笑容,熟练地揭开担子上蒙的油布,“这不快入冬了嘛,特意进了些厚实的棉线、顶好的绣花针,还有新到的桂花头油、蛤蜊油,最是滋润防冻裂!

哦,对了,还有几刀上好的毛边纸,松哥儿抄书用得着吧?给玉姐儿练字也使得!”

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将东西拿出来展示。针头线脑、小瓶小罐,还有那散发着淡淡木浆味的毛边纸,在晨光下泛着日常生活的微光。

孙河和沈秀立刻被那些针线和头油吸引了注意力,凑上前仔细挑选问价。

赵大川和几个儿子也围过去看有没有合用的工具或小玩意儿。院子里紧张的气氛彻底消散,被一种劫后余生、努力回归正轨的市井烟火气取代。

沈宁玉也凑到担子前,目光却更多落在那刀毛边纸上。她拿起一张,指尖感受着纸张的粗糙纹理,心中微动。

“张伯伯,这纸怎么卖?”她仰起小脸问。

“哟,玉姐儿想练字了?好!有出息!”张货郎笑容更盛,“这纸虽不是顶好的宣纸,但胜在厚实耐用,练字最是划算!一刀(100张)只要三十五文!”

沈宁玉点点头,没说话,心里飞快盘算着。她怀里还揣着卖金簪剩下的几十两银子巨款,但这钱见不得光。上次当铺之行,风险太大,短期内绝不能再用。

空间里的物资……直接拿出来太扎眼。这暖棚里的菜,就是她目前唯一能“光明正大”尝试变现,且能逐步积累“合理”财富的途径。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被黄泥糊得严严实实的“暖窝窝”,又看向正和孙河讨价还价、为一盒蛤蜊油多一文少一文磨嘴皮子的张货郎。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沈家人挑挑拣拣,最终孙河咬牙买了些厚棉线和一盒蛤蜊油,花了十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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