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归心（2/2）

“呃啊——！”

萧寒陵发出一声如同濒死般的低吼，仰起头，将葫芦口对准嘴巴，猛地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

烧刀子的烈性，如同一道火线，从他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从未沾过烈酒的他，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都咳了出来。五脏六腑都仿佛在燃烧，带来灼痛的同时，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麻木的快感！

就是这种感觉吗？老刘……你最后……就是带着这种感觉……上路的吗？

不够！还不够！

萧寒陵如同疯魔了一般，不顾一切地，将葫芦里可能仅存的几滴酒液，全部倒入了口中！然后，他将空了的酒葫芦，狠狠砸在了地上！

“啪嚓！”

酒葫芦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酒劲混合着巨大的悲伤、愤怒、无力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出的，全是酸水！

他瘫在冰冷的呕吐物中，剧烈地喘息着，视线模糊，意识涣散。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混沌之中——

《无垢观》心法，竟不受控制地，自行疯狂运转起来！

以往修炼时，他需要摒除杂念，灵台空明。但此刻，他心绪激荡，五内俱焚，根本无从“静心”。然而，这极致的情感冲击，这摒弃了一切伪装、赤裸裸的痛苦，反而，阴差阳错地，触及了《无垢观》更深一层的真谛——

观心见性，并非唯有平静一途。极致的悲、极致的怒、极致的痛……亦是“真实”的一种，亦是“无垢”的一种体现！

心法运转到极致，他仿佛“看”到了——

吴成挡在他身前，回头问他“算侠客吗”的那张憨厚而决绝的脸……

老刘平日里插科打诨、没个正形，却在关键时刻总是默默站在他身后的身影……

老刘燃烧己身，斩出那斩断因果的一剑时，那平静而释然的眼神……

老刘最后那句……“老子……装完了……”

“守护……”

“担当……”

“牺牲……”

“放下……”

种种画面，种种情绪，种种感悟，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碰撞、融合！

他体内那原本已接近七品中期巅峰的真气，在这前所未有的心境冲击与《无垢观》的疯狂催化下，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冲向了那道坚固无比的瓶颈！

“轰——！！！”

萧寒陵脑海中一声巨响！仿佛某种枷锁被彻底打破！

他周身淡金色的守护剑意，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不再是温和坚韧，而是带着一种悲壮、决绝、仿佛承载了太多重量而愈发凝实的磅礴力量！

书房内的桌椅、书籍，被这股骤然爆发的剑意推得四散开去！墙壁上出现道道细密剑痕！

七品后期！

水到渠成！破境！

然而，破境带来的，并非喜悦。

萧寒陵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不再空洞，而是深邃如渊，里面盛满了无法化开的悲伤与沉甸甸的明悟。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愈发凝练、仿佛有生命般流转的淡金色剑芒。

力量提升了。对“守护”的理解，更深了。他终于，触摸到了老刘、苍晖他们那个层次的力量边缘。

可是……

那个说好了要看他集齐九剑，说好了要看他娶媳妇生娃，说好了要给他当一辈子车夫的老家伙……

再也看不到了。

“呵……呵呵……”萧寒陵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嘲讽。

泪水，终于，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像个疯子。

“老刘……你看到了吗……”他对着空荡荡的、弥漫着劣质酒气和呕吐物酸臭气的书房，喃喃自语，声音哽咽，“我……七品后期了……你说的……九剑之一……我……快做到了……”

“可是……你……你这个……老骗子……说好的……要亲眼看着的呢……”

“车技还行……路有点绕……你这路……绕得……也太他妈的远了……远到……回不来了啊……”

他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下，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数日的悲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彻底决堤。

这一夜，黑风城的镇守书房内，新任的七品后期剑道高手，为他逝去的车夫，哭得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而窗外，北疆的夜，依旧漫长。风雪，即将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