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故人依旧,人去楼空(1/2)

无成酒馆打烊后的夜晚,总是格外安静。白日的喧嚣与烟火气沉淀下来,只剩下几盏长明灯在柜台和角落亮着,昏黄的光晕在擦拭干净的木桌椅上投下温柔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了酒香与木料清洁后特有的气息。吴成的木剑,被萧寒陵郑重地悬挂在柜台后方最显眼的位置,剑身朴素,却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守护着这片他未能亲眼见证的、以他之名建立的天地。

这一夜,萧寒陵处理完公务,信步走入酒馆时,发现老刘已经独自一人坐在了他们常坐的那个靠窗角落。桌上没有丰盛的酒菜,只有一壶刚烫好的、散发着浓郁醇香的“烧刀子”,和两只粗陶海碗。老刘没有像往常那样没正形地瘫坐着,而是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拢在袖中,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怔怔出神,侧脸在灯光下勾勒出罕见的、带着深深落寞的线条。

萧寒陵心中微动,默默走过去,在对面的长凳上坐下。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伸手提起温热的酒壶,将两只海碗斟至七分满。清澈烈性的酒液注入碗中,发出哗啦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老刘被酒声惊醒,收回目光,看向萧寒陵,脸上挤出一丝惯常的、却有些勉强的嬉笑:“哟,咱们的大忙人镇守爷总算有空来陪老头子喝两杯了?来来来,这鬼天气,喝点烈的驱驱寒!”说着,他率先端起海碗,也不碰杯,仰头就“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口,辛辣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却也引得他一阵压抑的低咳。

萧寒陵也端起碗,抿了一口。烧刀子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落入胃中,带来灼热的暖意,却也勾起了心底深藏的、冰冷的记忆。他知道,老刘今夜绝非单纯为了喝酒。

果然,几口烈酒下肚,老刘的话匣子打开了,却不再是插科打诨。他摩挲着粗糙的碗沿,眼神有些迷离,声音沙哑地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萧寒陵倾诉:

“小子……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开春,在江南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对,桃花渡!咱们三个,我,你,那小子还有……还有吴成那个憨货,一起挤在一条破乌篷船里,顺流而下……”

萧寒陵握着酒碗的手微微一紧。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节,两岸桃花开得正盛,云蒸霞蔚,如同粉色的烟霞。老刘毫无形象地躺在船舱里,翘着二郎腿,拿着个酒葫芦美滋滋地呷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时不时还要逗弄一下正在船尾笨拙地尝试掌舵的吴成。

而吴成……那时的吴成,脸上还没有后来那么多的风霜与忧虑,眼睛亮晶晶的,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和一点点怯生生的兴奋。老刘让他掌舵,他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把船划到岸边的桃树上去,嘴里不停地念叨:“刘……刘大哥,这……这行不行啊?要不还是您来吧?”惹得老刘哈哈大笑,萧寒陵也难得地嘴角微扬。

“记得。”萧寒陵的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悠远,“那天……吴成还差点把船划进人家的渔网里,被那渔夫好一顿骂。你赔了人家一壶酒,才算了事。”

“哈哈哈!对!对!”老刘猛地一拍大腿,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酒馆里回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那憨小子!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给人家鞠躬道歉,那模样,怂得可爱!哪像后来……后来……”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又猛地端起碗,灌了一大口酒,试图用烈酒压下翻涌的情绪。

萧寒陵也沉默着喝了一口酒。那时的他们,虽然前途未卜,时有危险,但那份同行相伴、互相揶揄打气的时光,却是如此真实而温暖。老刘的嬉笑是表象,吴成的憨厚是本色,而他自己,则怀揣着隐秘的身份与沉重的未来。三个截然不同的人,因缘际会,组成了一支奇特的队伍,在江湖中漂泊。那些日子里,吴成总是那个被“欺负”却也是最被照顾的角色。老刘会笑话他武功差,却会在遇到危险时第一个把他护在身后;会嫌弃他反应慢,却会默默指点他最基本的保命招式;萧寒陵则会在他想家时,安静地陪他坐在篝火边,听他说起母亲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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