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故人依旧，人去楼空（2/2）

“他总说，等找到娘和妹妹，就找个安稳地方，开个小酒馆。”老刘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不用太大，能遮风挡雨就行。卖点便宜的酒水，给南来北往的苦命人一个歇脚的地方……听他们讲讲故事……他说，那样……就挺好。”

就挺好。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千斤重锤，砸在萧寒陵和老刘的心上。吴成一生所求，不过是如此简单、如此平凡的幸福。他胆小，他怕事，他武功低微，但他心里装着的，始终是最朴素的温暖。可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最残酷的玩笑。

“可是……可是这傻小子……”老刘的声音哽咽了，他用力抹了把脸，浑浊的老眼里有水光闪烁，“他怎么就……怎么就那么傻啊！明明最怕死……明明每次打架都躲最后面……怎么那次……那次就……”他再也说不下去，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酒馆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指的是落霞山石林，吴成义无反顾挡在幽冥老人掌下的那一刻。

萧寒陵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眼前再次浮现出吴成回头问他“算侠客吗”的那张脸，那张混合着恐惧、坚定和最终释然的脸。他端起酒碗，将里面剩余的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从喉咙一直烧到心底，却化不开那彻骨的寒意与悲伤。

“他做到了。”萧寒陵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窗外无边的黑夜，仿佛在与冥冥中的那个灵魂对话，“老刘，他不仅开起了酒馆，而且……这家酒馆，比他梦想的还要大，还要热闹。每天都有无数人在这里喝酒，听他的故事。他……成了真正的侠客，成了英雄。”

老刘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萧寒陵，又环顾这间灯火通明、却再也等不回真正老板的酒馆。是啊，酒馆建成了，梦想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可是那个憨笑着憧憬这一切的人，却永远也回不来了。这种圆满，带着何等残忍的缺憾！

“这酒……真他娘的辣！”老刘用力擤了把鼻子，哑着嗓子骂了一句，不知是在说酒，还是在说这操蛋的命运。他再次将酒碗斟满，推到萧寒陵面前：“喝！今晚……不醉不归！就当是……陪那小子……再喝最后一顿酒！”

“好！”萧寒陵重重点头，端起酒碗。

两只粗陶海碗在空中重重相碰，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又像是一个跨越了生死的承诺。碗中烈酒荡漾，映照着两张写满悲伤与思念的脸，也映照着窗外凄冷的月光。

酒馆外，夜风呜咽，吹动着“无成酒馆”的招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有人在轻声诉说一个关于平凡、勇气与牺牲的，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

这一夜，酒很烈，回忆很重，故人……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