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病榻前的哨兵(2/2)

没有心疼,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这个躺在这里、生死一线的男人,就是那个将她从原本人生中剥离、用药物和谎言为她铸造牢笼的沈倦。此刻,他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掌握在医生手中,也……间接地,与她此刻的“看护”相关。

多么讽刺。她竟然在照顾他。

阿默偶尔会进来,低声与医生交流几句,查看沈倦的情况,然后对苏晚晴点点头,并不多言。大部分时间,房间里只有她,昏迷的沈倦,和各种仪器单调的声音。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规律的鸣响中缓慢流淌。苏晚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有时会看着沈倦出神。她会想起林婉秋素描本上那个孤独的男孩,想起仓库血泊中他最后的眼神,想起他电话里平静谈论“缅北”和“废料”的语气,也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近乎偏执的温柔。

恨意依旧盘踞在心底,冰冷而坚固。但在此刻这片充斥着病痛与死亡气息的寂静里,那恨意仿佛也被漂白了一层,显露出其下更复杂的基底——一种对命运弄人的荒诞感,一种对人性何以扭曲至此的冰冷探究,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如果他没有变成这样”的、虚无缥缈的假设性悲凉。

当然,这一切的尽头,是那个“地址”。那是她守在这里的终极目标,是支撑她面对这一切冰冷与荒诞的唯一现实支点。

第三天凌晨,沈倦的病情出现了第一次重大危机。监测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血压骤降,心率紊乱。医生和阿默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迅速进行抢救。苏晚晴被要求退到房间角落,她看着医生给沈倦注射强心剂,进行心脏按压,调整呼吸机参数……那一瞬间,她竟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荡荡的紧张。不是担心他,而是……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个“地址”怎么办?阿默的“末日协议”真的可靠吗?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仪器的警报声终于平息,数字重新回到一个勉强稳定的区间。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阿默低声说:“又撑过一次,但还很危险,不能松懈。”

阿默脸色凝重,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苏晚晴,没说什么。

危机过后,房间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平静。沈倦依旧昏迷,但似乎比之前更加孱弱。苏晚晴重新坐回床边,继续进行她机械的看护工作。指尖再次触碰到他干燥的嘴唇时,她忽然想起林婉秋便笺上最后那句颤抖的“去找寻光”。

沈倦找到了吗?还是他把自己和身边所有人都拖入了更深的黑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此刻坐在这片黑暗的中心,守护着一个制造黑暗的源头,等待着换取一缕微光的钥匙。病榻前的哨兵,监视着死亡,也觊觎着生机。夜还很长,而黎明,似乎依旧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