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不收（2/2）

月光下，两拨人马在雪原上疾驰，卷起漫天雪花，如同两股白色的风暴。

那两个察哈尔人拼命催马，不停地抽打马背，战马在主人的鞭策下，发出痛苦的嘶鸣，口中喷着白气，拼尽全力狂奔。他们的速度很快，而且对地形极为熟悉，选择最平坦的路线逃跑。距离竟然越拉越远。

射马！快射马！王文耀大喊，声音在风雪中传开。

几个夜不收一边策马狂追，一边张弓搭箭，瞄准前面奔跑的战马。这可不容易，马背颠簸，目标又在移动，需要极高的技巧。

咻——咻——

几支箭飞出，大部分射空了，几只射中了马的后腿、屁股。

嘶——！

战马嘶鸣一声，但竟然没有倒下，反而因为疼痛和惊恐，跑得更快了。这是受伤后马匹的本能反应，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察哈尔骑士见状，更是拼命催赶，竟然越跑越远了。

王文耀咬牙，继续催马。

然而，跑了约两三里地后，那匹中箭的战马突然开始摇晃起来，速度越来越慢，步伐越来越乱。它的口中开始吐出白沫，眼神变得涣散，呼吸变得急促。

最后，扑通一声，战马翻倒在雪地里，四蹄抽搐，眼睛翻白，口鼻都在流血。

怎么回事？伤得不重啊，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土默特人惊讶道，他见过无数战马受伤，但从没见过这么快撑不住的。

马背上的察哈尔人被摔了下来，在雪地里翻滚了好几圈，皮袍上沾满了雪。他爬起来，看了一眼已经起不来的战马，又看看远处追来的骑士，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但他没有放弃，咬着牙在雪地里拼命奔跑。积雪没过脚踝，每跑一步都很费力，但他依然不停地跑，嘴里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但他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马？

咻——

一支箭从后方飞来，精准地射中他的后背。

啊——！

察哈尔人惨叫一声，踉跄着又跑了几步，鲜血从伤口涌出，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最后，他扑倒在雪地里，手指在雪中抓了几下，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土默特人策马上前，翻身下马，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走到尸体旁，拔出弯刀，又补了一刀，切断了察哈尔人的喉咙，确认死透了。这是草原上的规矩，绝不能给敌人留下一丝活命的机会。

另一边，另一个察哈尔人看到同伴的下场，更是拼命逃窜，连头都不敢回。但他的马也中了箭，同样跑了一里多地后，突然口吐白沫，轰然倒地而亡。

那个察哈尔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爬起来，在雪地里拼命奔跑。他嘴里大喊着什么，蒙古语的音节在夜空中回荡，似乎是在求饶，似乎是在呼唤长生天的庇佑。

但没人理他。

王文耀策马追上，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弯弓搭箭，瞄准他逃跑的背影。

咻——

一箭穿心，从后心直接射穿前胸。

察哈尔人身体一僵，踉跄了两步，最后扑倒在雪地里。鲜血很快染红了一大片雪，在月光下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触目惊心，又诡异美丽。

土默特人用绳子拖走五具察哈尔斥候的尸体，准备扔到远处的沟里，掩埋起来，不留痕迹。

一个土默特人走到倒地的战马旁，蹲下查看。那马已经死了，眼睛瞪得老大，口中还在流血沫，显然死得极为痛苦。

这马……他摸了摸马的伤口，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沾着黑色的血，还有一股怪味。

他抬头看向王文耀，眼神复杂：你们这帮恶毒的夜老鼠，竟然用毒箭？

王文耀哈哈一笑，也不否认：这是我们的规矩。

原来，夜不收的箭上，都喂了毒药。

这种毒药是特制的，对人致命，但对战马更为有效。马匹中箭后，拼命奔跑，随着血液流动，毒血攻心，跑不了多远就会倒毙。

在草原上，马死了，人也跑不了。

这是夜不收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他们人数少，装备差，要想在敌人的地盘上生存，就必须用一切手段。

毒箭，只是其中之一。

土默特人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敬畏：怪不得我们的人都说，宁可遇到十个察哈尔勇士,也不愿意遇到一个夜老鼠。你们这些人,真是……太狠了。

没办法。王文耀耸耸肩，我们出关一次，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不狠一点，怎么活？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土默特人知道，夜不收的死亡率极高。有时十个出关，能活着回来五个就不错了。剩下的，不是战死，就是被俘后受尽折磨而死。

好了，别废话了。王文耀看了看天色，清理痕迹，继续侦查。大军马上就到，我们要确保林丹汗的斥候发现不了。

几个人迅速清理战场，将尸体拖走，用雪盖住血迹，把战马的尸体也拖到远处藏起来。

月光下，雪地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几个人翻身上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嚎，凄厉而悠长。

没有人知道，历史上的王文耀，在几年后会加入李自成的造反大军。

他会成为大顺军中最优秀的斥候统领，为李自成立下赫赫战功。他会带领夜不收，在明军的后方纵横驰骋，烧粮仓，断补给，刺杀将领，让明军防不胜防。

他会成为明朝的噩梦。

但这一世，他却让大明夜不收的威名，传遍世界。

因为这一战之后，他会随着大明的军队，征战四方。

他会在草原上，让蒙古人闻风丧胆。

他会在辽东，让建奴夜不能寐。

他会在海外，让西洋人心惊胆战。

他的名字，会和夜不收三个字一起，成为敌人的噩梦。

而此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夜不收，在草原的雪夜中，默默地执行着任务。

月光依然清冷，照亮了他们远去的背影。

前方，是归化城。

前方，是决战。

前方，是大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