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宝方和尚(1/2)

晨曦微露,驱散了部分夜色,却驱不散普济寺内弥漫的沉重与血腥气。衙役们轮班值守,眼中布满血丝,寺庙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荒草的呜咽,仿佛昨夜的喧嚣只是一场噩梦。

宋慈几乎一夜未眠。王毅的日记和那张诡异的画稿就摊放在他临时征用的禅房桌案上,每一个字,每一道线条,都如同针尖,刺探着案件的轮廓,也刺探着他心中的疑虑。

证据链看似完整,足以将宝方钉死在杀人的罪柱上。但宋慈心中的违和感却越来越强。宝方不像是一个因行迹败露而仓皇失措的凶手,他的沉默,他的眼神,更像是一个……走到了终点的献祭者,或者是一个布好了局的棋手。

他需要再见宝方。这一次,不再是为了讯问,而是为了验证。

他命人将宝方带到了大雄宝殿。旭日的光芒透过斑驳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投下道道光柱,照亮了宝相庄严的佛像,也照亮了壁画上那些刚刚被王毅描摹过金粉、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的纹路。

宝方被两名衙役押着,站在大殿中央。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色的僧袍,魁梧的身躯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既突兀又孤寂。他抬起头,望着那尊巨大的释迦牟尼像,目光复杂,有嘲弄,有悲凉,却唯独没有敬畏。

宋慈没有坐在高位,而是走到宝方面前,与他平等对视。他扬了扬手中的日记和画稿。

“画师王毅,不仅留下了你杀害商无恙的目击证词,”宋慈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冰冷的质感,“还记录了你掩埋证据,以及与圆真商议‘血债血偿’的对话。宝方,或者说,罗天教教主宝光上人之子,你还有何话说?”

宝方的目光从佛像上收回,落在宋慈手中的证据上,嘴角竟然扯出了一丝极其古怪的笑意,那笑意里没有惊慌,反而有种……解脱般的快意。

“呵呵……”他笑了起来,声音沙哑,“看到了?他都看到了?很好……很好……”

这反应,完全出乎了衙役们的预料。赵虎按着腰刀,眉头紧锁,警惕地盯着宝方。

“很好?”宋慈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异常,“你似乎……并不意外这些证据被发现?”

宝方抬起被镣铐锁住的双手,用指节擦了擦嘴角,动作带着一种粗野的随意。“宋推官,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是来报仇的。张承泽,商温,他们当年靠着罗天教的尸骨爬上高位,赚得盆满钵满,就该想到有今天!商无恙死了,张清月那丫头本来也该死!可惜……可惜时机未到。”

他承认了!虽然语气癫狂,但他亲口承认了复仇,承认了杀害商无恙!

“那你为何不杀张清月?”宋慈紧紧追问。

“杀她?”宝方嗤笑一声,眼神中掠过一丝残忍的光芒,“让她就那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张承泽了?我要让他也尝尝,至亲之人受尽折磨、生死不明的滋味!我要让他活在恐惧里,活在绝望里!就像我这十五年一样!”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你以助其私奔为名,将他们诱骗至寺中,囚禁起来。那一千两银票,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或许是你准备日后远走高飞的盘缠?”

“银票?”宝方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更大的、近乎疯狂的大笑,“哈哈哈!银票!宋推官,你以为我缺那点银子吗?我罗天教当年富可敌城!那些钱财,本该是我的!都是我的!张承泽和商温,他们才是强盗!是窃贼!”

他状若疯魔,但宋慈却敏锐地察觉到,在提到银票时,他那一瞬间的错愕不似作伪。难道银票的下落,还有隐情?

“那王毅呢?”宋慈转换话题,步步紧逼,“他只是一个无辜的画师,你为何杀他?又为何要将他的头颅与商无恙的躯干拼接?是为了满足你罗天教的某种邪异仪式吗?”

听到“仪式”二字,宝方的狂笑声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着宋慈,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那里面有仇恨,有痛苦,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讥诮。

“仪式?”他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宋推官,你办案如神,难道就想不出别的理由吗?”

宋慈心念电转,宝方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拼凑尸体是此案中最核心、最诡异的仪式性行为,是揭开罗天教秘密的关键。但宝方的态度,却仿佛在说,他猜错了方向。

“本官洗耳恭听。”宋慈不动声色。

宝方却不再看他,而是再次抬起头,望着那尊沉默的佛像,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缥缈,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十五年前……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火光,这样的喊杀声……我爹,宝光上人,被商温亲手砍下了头颅……尸体被扔进了乱葬岗……我躲在母亲的怀里,看着她被张承泽带走的……那一年,我七岁……”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却蕴含着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

“我像一条野狗,在垃圾堆里找吃的,和野狗抢食……我活下来,只有一个念头,报仇!我混进普济寺,剃度出家,忍辱负重,等的就是今天!商无恙必须死!张清月也必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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