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无头尸与绿帽夫(2/2)
门很快开了。林峰站在门里,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了,眼睛里却有一种病态的亢奋。他看见安程,愣了一下:“安哥?你怎么……”
话没说完,安程已经一拳挥了过去。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林峰脸上。林峰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柜台上,布匹哗啦啦掉了一地。
“你疯了你!”林峰捂着流血的鼻子,又惊又怒。
“我疯了?”安程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老婆死了!头都被人割了!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林峰愣住了:“马氏……死了?”
“你还装!”安程把钱袋砸在他脸上,“你的银子!你的五两银子!买了我老婆的命!”
银子砸在地上,“哐当”一声。林峰低头看看银子,又抬头看看安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我……我没去。”
“你说什么?”安程的手松了些。
“我没去。”林峰的声音开始发抖,“昨晚……昨晚我病得厉害,吃了药就睡过去了,一觉睡到天亮。我……我根本没去你家。”
安程盯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撒谎的痕迹。可林峰的眼睛里只有惊恐和茫然,不像是在说谎。
“不可能……”安程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你说谎……你肯定去了……”
“我真没去!”林峰急得直跺脚,“安哥,我再混账,也不可能杀人啊!我连鸡都不敢杀,我怎么可能杀马氏?”
安程的脑子乱了。如果林峰没去,那是谁杀了马氏?谁割了她的头?为什么?
他想起早上看见的那摊水渍,想起碎了的茶碗,想起马氏胸口那个刀口……
“安哥,”林峰小心翼翼地问,“马氏……真的死了?”
安程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下来了:“死了……头都没了……”
林峰的脸色白得像纸。他扶着柜台,慢慢滑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安程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怒火渐渐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一种冰冷的、绝望的东西。如果林峰没去,那他昨晚让马氏等的是谁?那个虚掩的门,等来了谁?
他想起了巷子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想起了对门那个轻佻的冯烨,想起了所有可能对马氏有非分之想的人。
可不管是谁,是他安程给那人开了门。
是他,亲手把妻子送进了鬼门关。
这个念头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心上。他弯下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安哥……”林峰想扶他。
“滚!”安程推开他,眼睛赤红,“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荒唐的要求,马氏怎么会死?是你害死了她!”
林峰张了张嘴,想辩解,可看见安程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他低着头,肩膀开始发抖,不知道是怕还是悔。
安程捡起地上的钱袋,转身往外走。
“安哥,你去哪儿?”林峰在后面喊。
安程没有回答。他走出布庄,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暖洋洋的。可安程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像是脚下有千斤重。路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这个男人满脸泪痕,衣衫不整,手里攥着个钱袋,眼神空洞得像丢了魂。
安程没看见那些眼神。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衙门。
他要报官。
不管凶手是谁,他都要把他揪出来,千刀万剐。
还有马氏的头。得找到她的头,让她入土为安。没有头,怎么投胎?怎么转世?
想到马氏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安程的心又痛了起来。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往衙门的方向去。
到了衙门口,他看见那面大鼓,想都没想,抓起鼓槌就砸。
“咚!咚!咚!”
鼓声在清晨的空气里传得很远,惊起了屋檐上的几只麻雀。很快,衙役跑了出来,看见安程这副样子,皱了皱眉:“敲什么敲?什么事?”
“我要报案。”安程的声音嘶哑,“我老婆……被人杀了。”
衙役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他:“你说什么?”
“我老婆马氏,”安程一字一句地说,“昨天晚上在家被人杀了,头……头被割了。”
衙役的脸色变了。他转身跑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广元府提刑官宋慈。
宋慈四十出头,面容清瘦,眼神锐利。他看了一眼安程,眉头微皱:“你是苦主?”
安程跪下了:“大人,小人安程,家住城南柳树巷。我老婆马氏昨夜在家中遇害,求大人做主!”
宋慈示意他起来:“慢慢说,怎么回事?”
安程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从林峰提要求,到他答应,到他出门,到他早上回家发现尸体。说到马氏头被割了的时候,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宋慈听完,沉默了很久。他看着安程,眼神复杂:“你说,你收了林峰五两银子,让你妻子陪他一夜?”
安程的脸涨红了,羞愧得抬不起头:“是……小人糊涂……”
“然后你昨晚出门,留你妻子一人在家等林峰?”
“是……”
“可林峰说他没去?”
“他说他没去,可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安程激动起来,“大人,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去了,马氏不肯,他就杀了她!”
宋慈没有立刻下结论。他叫来两个衙役:“去柳树巷安家,把尸体带回衙门验看。再去林记布庄,把林峰带来问话。”
衙役领命去了。
宋慈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安程,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案子本官会查清楚。”
安程站起身,却还是低着头。他不敢看宋慈的眼睛,怕在那双眼睛里看见鄙夷和嘲讽——一个收了钱让妻子陪人的丈夫,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儿喊冤?
可他必须喊。为了马氏,为了那个连头都找不到的妻子。
他要找到凶手。
他要找到马氏的头。
哪怕为此赔上自己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衙门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安程身上,却照不进他心里那片冰冷的黑暗。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安程了。
那个老实本分、守着鞋铺和妻儿过日子的安程,已经随着马氏的死,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