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心照不宣的密码（2/2）

“i there”——一个未完成的状态。她在那里，她看到了他，她在问：“你，在那里吗？你懂我吗？”

巨大的感动如暖流般包裹了他。在这个孤寂的时代，无人能懂的落寞，仿佛在这一刻被悄然驱散。他并非完全孤独，至少有一个人，如此用心地、试图跨越时代的鸿沟来理解他。

他必须回应。

立刻。

（三）

小满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了两步，目光扫过书案上的文具、图纸，最终落在那盒点心上。一个念头闪过。

他重新坐下，取过一张干净的宣纸，迅速研墨。但他没有写字，而是拿起一支极细的工笔笔，蘸饱墨汁，在纸上一笔一画地绘制起来。

他画的不是文字，而是和点心上一样的二进制编码序列。只是，这次他绘制的是回应。

“0, 1, 1, 0, 1, 0, 0, 0” → 104 → “h” “0,1, 1, 0, 1, 0, 0, 1” → 105 → “i”

连起来，便是“hi”。

最简单，最直接，跨越了时空与文化界限的问候。

墨迹干透，他小心地裁下这两组编码。然后，他打开捧盒，目光掠过郡主精心制作的点心，心中一动。他取出一块未刻印记的、原味的空白点心坯子——想来是郡主备着以防失败的。又寻来一小碟郡主用来点色的食用朱砂粉，调入少许清水。

他仿效郡主的方法，用细笔蘸着朱砂，依照纸样，在那块空白点心上，一丝不苟地“点”出了“0”和“0”的红色印记。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这块略显简陋却意义非凡的“回点”，沉吟片刻。他重新取过一张素笺，提笔写下：

“郡主巧思，点心美味无比，尤胜珍馐。在下惭愧，无以为报，偶得一味，名曰‘回甘’，乞郡主一笑。”

言辞恭敬，合乎礼数，任谁看了都只是寻常的门客谢赏与回赠。

他将那块“hi”点心用干净的细软白棉纸包好，与素笺一同放入一个普通的小食盒中，唤来藏书阁伺候的小厮。

“将此物呈送郡主。就说小满谢郡主厚赐。”

小厮领命而去。

小满坐回案前，却再也无法专注于之前的演算。他的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荡开。他目光望向窗外，恰好能看到通往内院的小径尽头。

她会懂吗？

（四）

郡主府内，寿安正心不在焉地抚琴，琴音断续，不成曲调。云袖回来复命，说点心已送到，小满先生收下时甚是感激。

“他……当时可有何异常？”寿安忍不住问。

云袖仔细回想，摇了摇头：“小满先生一如往常，只是接过盒子时似乎愣了一下，或许是没想到郡主会亲自赏赐点心吧。”

寿安“嗯”了一声，心底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或许……真的没看懂吧。那盒点心，于他而言，可能只是一份过于精致的谢礼。

一丝淡淡的落寞萦绕心头。

就在这时，门外侍女通报，藏书阁小厮送来小满先生回赠的谢礼。

寿安一怔，瞬间坐直了身子：“快拿进来！”

一个小食盒被呈上。她挥退众人，只留云袖。她先拿起那张素笺，快速浏览了一遍。客套，感激，无任何异常。

她的心微微下沉。但当她打开食盒，看到里面那块孤零零的、用白棉纸包着的点心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了！

那点心上，是用朱砂赫然点出的两串二进制编码！

她的心跳如擂鼓，手指颤抖地拿起那块点心，几乎不用转换，那熟悉的序列直接在她脑中轰鸣作响：

“0-1-1-0-1-0-0-0”！ “0-1-1-0-1-0-0-1”！

h…… i……

“hi”！

一个简单的、来自她所窥见的那个奇异世界的问候！他懂了！他不仅懂了她的试探，更用同样的方式，给出了清晰无比的回应！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先前所有的忐忑、猜测、不安，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激动和心灵相通的战栗。

他在那里！他懂她！他接收到了她跨越重重阻碍发出的信号，并且回应了！

云袖看着郡主突然涨红的脸颊和瞬间明亮得惊人的眼眸，以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笑容，疑惑地唤道：“郡主？”

寿安猛地回过神，紧紧攥着那块点心，如同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她努力想维持平静，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没事，”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小满先生这‘回甘’……果然滋味独特。”

她低下头，再次看向手中心点，目光落在那些朱红的“0”和“1”上，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她读懂了那简短编码背后的千言万语。

那不是简单的“你好”。

那是一个世界的门扉，因她的叩击而悄然开启了一道缝隙。那是对她所有好奇与试探最温柔、最默契的肯定。

是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明白的、心照不宣的秘密。

殿外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送来远处隐约的笙箫声，而寿安郡主的心中，正奏响着一支无人能闻、却无比欢快的乐章。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此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