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源心之忆（2/2）
星图上，几个光点被特别放大。其中一个，散发着冰冷、死寂、扭曲的气息，旁边标注着古老的迦南文字，意为“逆溯之源”；另一个，则显得更加隐秘、飘忽，标注为“静滞回廊”；还有一个，光芒最为黯淡，几乎难以察觉，标注为“初诞摇篮”……
“汝等之前所至的‘逆溯之源’，便是其中一个较大的‘冗余淤积区’，亦是‘协议’处理‘废弃文明信息残渣’的终端之一，危险无比。” “源心”指向那个冰冷的光点，“而吾等要给予汝等的馈赠，除了迦南文明的科技与知识遗产（已随‘源心’共鸣，部分烙印于汝等意识深处，需日后慢慢消化），最重要的，便是通往另一个相对‘安全’、也更为关键的‘异常点’的坐标与路径——‘静滞回廊’。”
“静滞回廊？”曲微尘心中一动。
“那是一处因早期‘协议’版本冲突而产生的、时空规则异常的区域，内部时间流速极度缓慢，近乎静止。它被‘协议’标记为‘待处理缓冲区’，但因其特性，常规的‘净化’力量难以有效渗入。更重要的是，” “源心”的声音变得严肃，“根据我等最后的推演，在‘静滞回廊’的深处，可能封存着‘协议’某个极其早期的、甚至可能是‘原型’或‘测试’版本的核心逻辑模块碎片。若能找到并解读它，或许能从根本上理解‘协议’的初始设定、潜在漏洞、乃至其与‘观测者’的真实关系。那将是打破僵局的关键钥匙之一。”
希望之火，在绝望的灰烬中悄然燃起一丝火星。一个可能藏有“协议”源代码碎片的安全区？这诱惑太大了。
“但是，” “源心”话锋一转，光芒变得凝重，“‘静滞回廊’虽相对‘安全’，却也危机四伏。其内部时空结构极其不稳定，充斥着因规则冲突而产生的各种悖论实体和逻辑陷阱。且‘协议’必然对其有所监控，只是投入力量相对较少。汝等进入，依旧九死一生。此为其一。”
“其二，即便找到碎片，如何解读？那并非寻常信息，而是构成‘协议’本源的、超越寻常理解范畴的‘规则代码’。非大智慧、大机缘、且身负‘钥匙’与‘变数’特质者，不可触碰，强行解读，意识将被同化或湮灭。”
“其三，亦是最大的因果。”“源心”的光芒微微黯淡，显出一丝沉重，“接受‘源心’馈赠，尤其是‘静滞回廊’的坐标，意味着汝等将正式进入‘协议’最高级别的‘异常变量’名单。此前追杀汝等的‘仲裁者’，将获得更高级别的授权与更精确的定位。迦南文明最后的‘逻辑之刺’与汝等的关联，也将被‘协议’一定程度感知。汝等未来的道路，将布满远超从前的荆棘与绝杀。这馈赠，亦是诅咒，是责任，是将文明最后的火种与复仇的微光，压在汝等肩头。汝等……可愿承受？”
大厅内一片寂静。只有“源心”柔和的光芒流淌，映照着三人凝重而苍白的脸。
黑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独眼中凶光闪烁，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债多不愁，虱子不痒。反正早就被那些铁疙瘩追着跑了，再加点料又如何？有路走，总比等死强！”
夜翼支撑着坐起，脸色依旧惨白，但眼神锐利如昔：“风险与机遇并存。‘静滞回廊’或许是我们唯一能获得破局关键信息的地方。纵然是陷阱，也值得一探。至于责任……”他看了一眼曲微尘，“我们早已背负了许多，不差这一桩。”
曲微尘沉默着。她的脑海中，闪过傅瑾宸消散时的身影，闪过苍玄号的烈焰，闪过木岩祭司的托付，闪过青藤部落的篝火，闪过萨尔决绝的背影，闪过艾尔最后的叹息，也闪过迦南文明在银白流质中无声湮灭的惨烈景象。一路走来，尸骸铺路，鲜血染途。这担子，早已沉重到难以呼吸。
但，能放下吗？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团温暖而悲伤的光芒，声音平静，却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坚定：“告诉我坐标，告诉我路径。告诉我，该如何进入‘静滞回廊’，又该如何在那时间近乎静止之地生存、寻找。这因果，我接了。这火光，无论多么微弱，只要还能燃烧，我就会带着它，走下去。”
“源心”的光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又仿佛一丝欣慰的释然。
“如你所愿，继承者。”
下一刻，更加磅礴、更加精炼的信息流，如同温和的潮水，涌入三人的意识。不再是悲怆的记忆画面，而是具体的、关于“静滞回廊”的时空坐标（一个极其复杂的、需要特定灵能频率激活的时空锚点）、内部环境特征、可能遇到的危险、以及迦南文明推测的、关于如何在那片异常时空中定位和获取“原型碎片”的模糊线索。同时涌入的，还有大量关于灵能基础运用、晶体科技原理、高阶维度认知等迦南文明的科技与知识碎片，这些知识如同烙印，深深印入他们的记忆深处，虽然此刻无法立刻理解运用，但已成为他们未来可挖掘的宝藏。
信息传输持续了许久。当光芒渐渐收敛，“源心”晶体似乎黯淡了几分，仿佛耗去了不少能量。
“馈赠已予，前路已明。此间之事已了，吾等残响，亦将归于永恒的静寂。” “源心”的声音变得缥缈，“这座圣殿，这片‘晶骸林海’，在吾等意志消散后，将逐渐失去维系，重归死寂。外界的‘晶噬兽’亦将失去压制，逐渐狂暴。汝等需尽快离开。”
“离开？如何离开？”黑牙急问。他们乘坐的逃生舱已毁，自身状态也极差。
“圣殿之下，有一条应急通道，通往星球另一面的远古传送阵残迹。那是迦南鼎盛时期建造的星际信标之一，虽已残破，但核心符文仍在。吾将最后的力量注入，可为汝等启动一次单向短距随机传送，目标区域已在坐标中标明，是相对安全的星域边缘。这是吾等……最后能做的了。”
“源心”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周围晶体骸骨上的微光也彻底熄灭，仿佛最后的执念即将消散。
“记住，继承者。希望不灭，文明不绝。纵使星海成灰，只要仍有质疑之心，反抗之志，存在本身……即是意义。”
声音袅袅消散。祭坛上的金色晶体，“源心”，化作无数光点，缓缓升腾，如同逆流的金色星河，最终没入大厅的穹顶，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笼罩大厅的温暖光芒，以及那股浩大而悲悯的集体意志。
大厅重新陷入昏暗，只有墙壁上残存的、自发光的晶体提供着微弱的光亮。死寂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死寂中不再有守望，只有彻底的终结。
曲微尘三人站在原地，久久无言。脑海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馈赠，一份渺茫的希望，一条更加艰险的道路，以及一个文明最后的、无声的托付与祝福。
“走。”夜翼支撑着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坚定。
曲微尘和黑牙点点头，上前搀扶住他。按照“源心”最后传入脑海的指引，他们找到了大厅角落一个隐秘的机关。启动后，地面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布满发光苔藓的螺旋阶梯。
三人最后看了一眼这布满晶体骸骨的圣殿，这迦南文明最后的墓碑与火种封存之地，然后毅然转身，步入向下的阶梯，走向未知的前路。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圣殿开始微微震颤，穹顶有细碎的晶尘落下。遥远的“晶骸林海”深处，传来了更多、更狂暴的、属于“晶噬兽”的嘶鸣。
一个文明的篇章，彻底翻过。新的、更加残酷的冒险，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