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佝影窥,残页劫(2/2)

萧珩冷酷的话语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沈璃的头顶!巨大的愤怒和彻骨的冰寒瞬间席卷了她!剿杀沈家旧部!还要抢夺沈家可能残存的钱财去填补他贪墨军饷的窟窿!用沈家的血,去染红他自己的顶戴!这无耻至极的算计,这恶毒到令人发指的嘴脸!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沈璃死死捂住嘴,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仇恨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深刻的血痕。眼中的麻木和伪装在这一刻被滔天的恨意烧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萧珩!林婉柔!还有这吃人的王府!她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

“吱呀……”

澄心斋书房的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色常服,正是萧珩!他脸上犹带着未散的阴鸷和怒意,目光如电,瞬间扫向门外!

沈璃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她离那扇门不过数丈之遥,仅仅隔着一根廊柱!萧珩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只需稍稍偏移一点角度,就能将她藏身的角落尽收眼底!巨大的死亡阴影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的心脏!

千钧一发!

沈璃几乎是凭借着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在萧珩目光扫过来的前一个刹那,猛地将身体向前一扑,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冰冷的木质美人靠上!她手中的那块粗糙湿冷的抹布,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反复地擦向美人靠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积了厚厚一层干涸鸟粪的角落!

“沙……沙沙……” 抹布摩擦木质表面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粗粝感。

萧珩那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回廊,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异常的声响来源。他的视线定格在沈璃那扑在美人靠上、显得格外用力(实则因恐惧而僵硬)的瘦小背影上。她整个人蜷缩着,头埋得极低,只能看到一截脏污的、沾着草屑和汗渍的后颈,还有那剧烈颤抖的、单薄的肩膀。她擦洗的动作笨拙而夸张,仿佛要将那块木头擦穿。

厌恶如同最浓烈的毒雾,瞬间在萧珩眼底弥漫开来。他英挺的眉峰厌恶地蹙起,仿佛看到了一团肮脏碍眼的垃圾。一个卑微下贱、不知所谓的粗使丫头,在如此近的距离发出噪音,简直是对他威仪的亵渎!

“滚开!” 冰冷刺骨、如同鞭子抽打的声音,从萧珩薄削的唇间吐出,带着不容置疑的驱赶和极度的不耐,“谁准你在此聒噪?!”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沈璃耳边!她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手中的抹布“啪嗒”一声掉落在积水的木桶边缘。

“王……王爷恕罪!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滚!这就滚!” 沈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卑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破碎气音。她根本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去看萧珩的方向,只是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惊弓之鸟,手忙脚乱地试图去捡掉落的抹布,动作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腿上的剧痛而显得无比笨拙踉跄。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着,想要远离那道冰冷的视线,拖在地上的左腿,在慌乱中不可避免地再次蹭过粗糙的地面。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剧痛的闷哼从她喉咙里溢出。

就在她狼狈不堪、眼看就要再次跌倒的瞬间,一只枯瘦却异常有力、如同铁钳般的手,猛地从斜刺里伸出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沉稳,瞬间止住了她摔倒的势头。

沈璃惊骇欲绝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浑浊、布满血丝、眼睑松弛耷拉着的眼睛——是那个倒药渣的老仆!他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又出现在了回廊的拐角!

老仆依旧是那副麻木佝偻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浑浊的目光似乎根本没有聚焦在沈璃脸上,只是漠然地越过她,看向萧珩的方向,用他那嘶哑干涩、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道:“王爷息怒。这丫头腿脚不利索,笨手笨脚,老奴这就把她弄走,免得污了王爷的眼。” 他的声音平板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说完,他枯瘦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扣着沈璃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往远离澄心斋的方向拖去。力道之大,让沈璃完全无法反抗,只觉得胳膊一阵生疼,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带着踉跄前行。老仆佝偻的背影挡在她和萧珩之间,像一道沉默的灰色屏障。

萧珩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老仆和他手里拖着的那个碍眼的身影,眼底的厌恶更深,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仿佛连多看一眼都嫌脏。他不再理会,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玄色的衣角在晨风中划过一道冷硬的弧度。

沈璃被老仆半拖半拽着,狼狈地远离了澄心斋那令人窒息的范围。直到拐过一道弯,再也看不到书房的门,老仆才猛地松开了手。

沈璃猝不及防,失去支撑,腿上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回廊地面上!膝盖和腿伤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闷哼出声。

那老仆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他依旧佝偻着背,双手拢在袖子里,迈着那滞涩而无声的步子,像一道真正的灰色影子,径直从沈璃身边走过,很快便消失在回廊的另一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璃瘫倒在冰冷的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滚落,混着灰尘,在脸上冲出泥泞的沟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碎裂开来。刚才那短短一瞬的遭遇,比跪在鹅卵石上一天一夜更让她感到恐惧和……深不可测的寒意。

那个老仆……他到底是谁?是萧珩的眼线?还是……别的什么?他为什么会在那个致命的时刻出现?是巧合?还是……刻意?

萧珩冷酷的算计、孙先生阴狠的献策、老仆诡异的身影……如同无数冰冷的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切割。巨大的信息量和生死一线的冲击,让她几乎虚脱。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左腿的伤口处传来一阵异样的、难以忍受的灼痛和胀满感——深埋在里面的那页医书残页,在刚才极度的紧张和摔倒的震动下,似乎被脓血泡得更软,边缘几乎要卷翘起来,更加清晰地硌在血肉深处,像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沈璃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着那条剧痛难忍的左腿,扶着冰冷的廊柱,挣扎着站起来。她甚至顾不上捡起地上的水桶和抹布,只想尽快逃离这片让她毛骨悚然的区域。她一步一挪,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膝盖如同被钢针反复穿刺,左腿伤处的胀痛和异物感越来越强烈,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

就在她快要走出听雨轩回廊的范围,拐向通往柴房的小径时,一个肥胖的身影如同早就埋伏好的毒蜘蛛,猛地从一丛茂密的芭蕉树后闪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嬷嬷抱着胳膊,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得意,浑浊的小眼睛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沈璃惨白如纸的脸和……她那条不断颤抖、裤腿再次被深色液体缓慢洇湿的左腿上!

“哟!这不是咱们刚得了‘轻省活儿’的沈大姑娘吗?”林嬷嬷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浓重的嘲讽和恶毒的快意,“怎么?活儿干完了?还是……又干了什么‘好事’,惹得王爷亲自开口让你‘滚’啊?”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刮刀,在沈璃身上来回扫视,最后牢牢锁定在那片深色的湿痕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啧啧啧,这腿……怎么瞧着更糟了?该不会是……藏了什么脏东西,烂得更厉害了吧?”她往前逼近一步,肥胖的身躯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刻薄,“给老娘站住!把裤腿卷起来!让老娘好好看看,你这腌臜腿里,到底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烂疮!别是偷了主子的东西,藏在肉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