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罪奴事,风波起(1/2)
木簪焚毁后的沈璃,彻底变成了一具行走的躯壳。眼神空洞,动作僵硬,沉默得像一块会呼吸的石头。她依旧在角院刷洗着永无止境的夜壶,依旧被驱使着做最肮脏最繁重的活计,但她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只留下一具被仇恨和绝望彻底掏空的皮囊,麻木地承受着一切。连林嬷嬷那帮恶仆的刁难和辱骂,落在她身上,也激不起丝毫波澜。她像一个没有痛觉的傀儡,眼神越过她们,投向一片虚无,那目光深处,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荒芜。
然而,身体的崩溃却不会因为灵魂的沉寂而停止。那碗蛆虫腐烂物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本就饱受摧残的胃腑里种下了祸根。持续的隐痛和翻搅感日益加剧,加上寒冬腊月里冰水浣衣的寒毒入侵,她的胃疾彻底爆发了。
呕吐,成了新的、更恐怖的酷刑。
起初只是清晨起来一阵剧烈的干呕,呕得她眼前发黑,胆汁都吐出来。后来,发展到闻到一点油腥味,甚至只是看到食物,胃里就翻江倒海,控制不住地痉挛呕吐。即使是最粗糙、勉强没有发霉的黑面窝头,她也只能勉强咽下一点点,很快又会剧烈地呕吐出来。吐出来的东西,常常带着黄绿色的胆汁和暗红的血丝。
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垮塌下去。脸颊深陷得如同骷髅,眼窝青黑,皮肤苍白中泛着一种死气的蜡黄。走路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脖颈上沉重的铁枷,似乎要将她本就细瘦的颈骨压断。
这副模样,落在角院那些麻木或恶毒的眼睛里,便成了滋生谣言最肥沃的土壤。
“瞧她那吐的架势……啧啧,别是……”
“还能是什么?天天吐酸水,闻不得油腥,脸黄成那样……准是有了!”
“天呐!一个戴枷的罪奴!哪来的野种?”
“谁知道呢!将军府出来的,骨子里就下贱!指不定是跟哪个看守的侍卫……”
“嘘!小声点!不过看她那鬼样子,八九不离十!”
恶意的揣测和污秽的流言,如同角院角落里滋生的霉菌,在沈璃持续的呕吐声中,迅速蔓延发酵,变得有鼻子有眼。很快,这肮脏的流言便如同长了翅膀,飞出了角院,飞进了内院,精准地落入了正愁找不到新法子折磨沈璃的林婉柔耳中。
“什么?那贱奴……有孕了?!”林婉柔正在对镜梳妆,闻言猛地转过身,手中的金簪差点掉落。她那双杏眼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混合着狂喜、怨毒和一种扭曲的兴奋!“消息可属实?”
“回娘娘,角院都传遍了!”她心腹的大丫鬟秋菊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幸灾乐祸,“那沈璃吐得昏天黑地,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症状……确实像极了害喜!而且,奴婢打听到,前些日子倒馊水的时候,她曾和西角门那个新来的、长得还算周正的守夜侍卫王二,单独待过一小会儿……虽然后来没见着什么,但这孤男寡女的……”
“好!好得很!”林婉柔猛地站起身,激动得在屋子里踱了两步,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真是天助我也!这贱婢,偷人偷到王府里来了!还怀了野种!王爷最恨这等不知廉耻、秽乱门庭的下贱胚子!”她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寒光,“秋菊,立刻去请王爷!就说……就说我有要事禀报,事关王府清誉!快!”
萧珩踏入林婉柔所居的“柔芳阁”时,脸色并不好看。他刚从宫里回来,似乎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林婉柔立刻收起所有的兴奋,换上泫然欲泣、忧心忡忡的表情,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扑了过去。
“王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王府……王府里出了天大的丑事!”她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萧珩的衣袖。
“何事惊慌?”萧珩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耐。
“是……是那个谋逆罪奴沈璃!”林婉柔抬起泪眼,声音充满了羞愤和痛心,“她……她竟敢在王府里与人私通,如今……如今已珠胎暗结,怀了野种了!”
“什么?!”萧珩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书房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他猛地盯住林婉柔,眼神锐利如刀,“你说什么?沈璃?怀了野种?证据呢!”
林婉柔被他骤变的气势吓得心尖一颤,但立刻稳住心神,添油加醋道:“王爷明鉴!角院上下都传遍了!那贱奴近日呕吐不止,茶饭不思,面黄肌瘦,分明就是害喜的症状!而且……而且有人亲眼所见,她曾与西角门守夜侍卫王二私会!那王二生得一副好皮囊……定是那贱婢不知廉耻,趁着夜深人静……”她恰到好处地停住,脸上满是羞愤难当。
“秽乱门庭!不知死活!”萧珩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意!谋逆罪奴的身份已是王府的耻辱,如今竟敢在王府内与人私通怀y?这简直是在他萧珩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是对他定王府威严的极致挑衅!一股暴怒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
“来人!”萧珩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柔芳阁都似乎颤了颤,“立刻把那个贱奴沈璃,给本王拖到前院!传府医!立刻验身!本王要看看,这贱婢肚子里,到底揣了个什么孽种!”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令,迅速传遍王府。沈璃被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粗暴地从角院拖拽出来,像拖一条死狗般,一路拖行过冰冷的石板路,重重摔在王府前庭开阔的、人来人往的青石广场上!沉重的铁枷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蜷缩在地上,剧烈的呕吐感再次袭来,让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胃部痉挛的剧痛和喉咙火烧般的灼痛。
周围很快围满了人。管事、侍卫、丫鬟、婆子……一道道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她身上,将她此刻的狼狈、虚弱和痛苦,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王爷,府医到了!”一个侍卫禀报。
一个穿着深蓝色绸衫、提着药箱、留着山羊胡、面容古板的老者匆匆走来,正是王府的下等府医周郎中。他看到地上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沈璃,又感受到萧珩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怒意,额角瞬间渗出了冷汗。
“周郎中,”萧珩的声音如同冰珠子砸在地上,不带一丝温度,“给本王验!仔细地验!看看这贱婢,是否真如传言所说,怀了野种!若有半句虚言,本王要你脑袋!”
“是……是!王爷!”周郎中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躬身应下。他放下药箱,走到沈璃身边蹲下,脸上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给一个戴枷的女罪奴当众“验身”是否怀孕,这本身就是极大的侮辱。
“扶她起来。”周大夫对旁边的两个粗壮婆子吩咐道。
两个婆子上前,粗暴地将蜷缩在地上的沈璃架了起来,让她被迫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铁枷的重量让她几乎直不起腰,只能深深地佝偻着。
周郎中深吸一口气,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沈璃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腕上。指尖传来的脉搏微弱、紊乱、浮滑无力,是典型的极度虚弱之象,但……似乎并无明显的滑脉(妊娠脉象)特征?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如何?”萧珩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回王爷,”周大夫不敢怠慢,斟酌着词语,“此女脉象虚浮杂乱,气血两亏,脾胃之气衰败至极,此乃长期饥饿、寒邪入体、脏腑受损之象,与……与妇人妊娠之滑脉,确有不同……”他停顿了一下,感受到萧珩那如芒在背的冰冷视线,硬着头皮补充道,“不过,若月份尚浅,滑脉不显,亦有可能……”
“有可能?”萧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本王要的是确凿无疑!”
周郎中冷汗涔涔,心知今日若不能拿出“确凿”证据,自己恐难善终。他一咬牙,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形状奇特的物件——,在此时此地拿出来,其羞辱意味不言而喻!
“王爷,若要确证,还需……验变化。”周郎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向萧珩。
萧珩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算是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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