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皇子恙,巧施针(2/2)

沈璃紧跟在李掌药身后,被这股气味呛得差点窒息。她的目光瞬间穿透弥漫着恐慌和绝望气息的昏暗内室,死死钉在了那张宽大的雕花拔步床上!

小小的身体,被几个强壮的嬷嬷死死按住!那正是五皇子!他身上的明黄色寝衣被汗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瘦弱得几乎皮包骨头的身体上。小小的头颅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向后反折的可怕角度向后仰着,脖颈绷得死紧,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突!他双眼翻白,只剩下浑浊的眼白,口角不断地有带着泡沫的涎水混合着呕吐物涌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四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每一次抽动都重重地撞击在床板或按住他的嬷嬷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嘴唇更是紫得发黑!

高热惊厥!而且已经到了极其凶险的关头!沈璃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袖中毒经那冰冷的棱角仿佛瞬间燃烧起来,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毒经上那寥寥数语的描述,如同烧红的烙铁,清晰地印在眼前这恐怖景象之上!

床边,一个穿着深青色司药官服的佝偻身影,正背对着门口,枯瘦得如同鹰爪般的手指,死死地按在五皇子剧烈起伏、烫得吓人的手腕脉搏上!

是陈司药!

她显然是被临时紧急召来的!此刻,她那如同千年化石般凝固的侧影,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她按在五皇子脉搏上的手指,似乎在微微颤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平日如同两口冰封古井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五皇子青紫扭曲的小脸,幽深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极其剧烈的风暴在翻涌!那是一种面对生命急速流逝却束手无策的……惊怒?还是更深沉的、洞悉了某种阴谋却无力回天的绝望?

整个内室如同凝固的地狱。只有五皇子濒死般抽搐的“嗬嗬”声、身体撞击床板的闷响、宫女嬷嬷们压抑的啜泣声,还有那令人窒息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灼热腥臭!

李掌药僵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瘫倒在地。

沈璃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撞击都牵扯着额角撕裂般的剧痛,撞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袖中毒经的硬角死死地硌着她的手臂,硌得骨头生疼!冷汗如同无数冰冷的虫子,瞬间爬满了她的后背,浸透了内衫,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黏腻。

毒经上那行潦草却如同救命符咒般的小字,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烁、放大——“膻中、十宣浅刺放血,或可暂缓其势,争得一线生机!”

救?还是不救?

救,她从未实践!稍有差池,皇子殒命,她沈璃九族尽灭!死无葬身之地!袖中毒经一旦暴露,更是万劫不复!

不救?眼睁睁看着这个无辜的孩子在眼前被活活抽死?然后呢?贵妃的阴谋得逞,陈司药和她这个被临时卷入的药女,会成为最好的替罪羊!同样难逃一死!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蟒,死死缠住了她的咽喉!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床边那个佝偻的身影——陈司药!她枯瘦的手指依旧死死按在五皇子的脉搏上,那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的风暴似乎越来越剧烈!她在挣扎!她在权衡!

时间!最要命的就是时间!每一息,五皇子都在滑向死亡的深渊!

沈璃的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一股浓郁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她几乎要崩溃的神经!

拼了!

她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几乎是扑到了陈司药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撕裂般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沫:

“膻中穴…浅刺…放血……”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角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十…十宣穴…指尖…放血…或…或可暂缓…争…争一线生机……”

声音低微得如同蚊蚋,在这充斥着死亡喧嚣的内室里,几乎瞬间就会被淹没。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

床边那个如同石化般的佝偻身影,猛地一震!

陈司药按在五皇子脉搏上的枯瘦手指,瞬间绷紧!她猛地转过头!

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不再是古井无波,不再是幽深莫测!此刻,那里面仿佛掀起了滔天的海啸!冰冷、锐利、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手术刀,带着一种足以刺穿灵魂的审视和一种被绝境逼出的疯狂决绝,瞬间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地钉在了沈璃因为恐惧而扭曲苍白的脸上!

那目光,比昨夜在药库隔间里的审视,强烈百倍!凶险百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五皇子垂死的抽搐声、嬷嬷们粗重的喘息声、宫女们压抑的啜泣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陈司药那双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和沈璃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混合着绝望与最后一丝疯狂赌性的恐惧!

袖中毒经的硬角,仿佛已经嵌入了她的臂骨!冷汗浸透的后背,黏腻冰冷如同贴着死尸!

陈司药的目光,在沈璃惨白的脸、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有那几乎要被她自己咬出血的下唇上,如同冰冷的探针般飞速扫过。那深井般的瞳孔深处,疯狂翻涌的风暴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即猛地收缩、凝聚!如同两枚被淬炼到极致的、即将爆发的寒星!

没有质问!没有犹豫!

陈司药猛地转回头!她的动作快得如同捕食的苍鹰!枯瘦的右手闪电般探入自己宽大的深青色司药官服袖袋之中!

“针!”她口中发出一声嘶哑、短促、却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厉喝!那声音如同锈刀刮过骨头,刺耳而决绝!

旁边一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老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喝惊得浑身一哆嗦,几乎是凭借着几十年深宫生存的本能,手忙脚乱地从一个打开的药箱里,抓起一个细长的、明黄色的针囊,哆嗦着递了过去!

陈司药一把夺过!枯瘦的手指以一种与其年龄和身形完全不符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刷地一下展开针囊!

一排长短不一、闪烁着森冷银光的细针,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寒芒!那光芒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属于金属和死亡的绝对气息!

油灯昏黄跳动的火苗,仿佛也被这骤然出现的寒光所慑,猛地摇曳了一下!在陈司药蜡黄干瘦、此刻却如同厉鬼般狰狞决绝的脸上,投下剧烈晃动的阴影!她深陷的眼窝,在明灭的光影中,如同两个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沈璃的呼吸彻底停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她死死地盯着陈司药那只枯瘦的手!那只手,此刻稳如磐石!食指和中指,如同铁钳般,精准无比地拈起了一根三寸长、寒芒最盛、针尖细如毫芒的银针!

针尖!在灯下!寒光一闪!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了那一点夺命的银芒之上!

陈司药的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瞬间锁定了五皇子那瘦弱胸膛正中、剧烈起伏的膻中穴!没有丝毫迟疑!那握着银针的枯瘦右手,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和赌上一切的疯狂,猛地扬起!然后,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裹挟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狠狠刺下!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沈璃耳膜深处的、利刃刺破皮肉的轻响!

针尖没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画面定格!

昏暗的内室,摇曳的油灯,按着皇子抽搐身体的嬷嬷们惊恐凝固的表情,李掌药和门口宫人们惨白如鬼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和声音,只剩下那一点刺入皇子胸口的银针尾端,在灯下微微颤抖,反射着冰冷的光!

一滴!粘稠、暗红、带着灼热病气的鲜血,顺着那光滑的银针针身,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渗了出来!然后,汇聚成珠,在针尾微微颤动着,折射着油灯昏黄的光晕,带着一种诡异而残酷的美感!

那滴血珠,仿佛凝聚了沈璃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孤注一掷!它颤巍巍地挂在针尾,下一刻,似乎就要滚落!

就在这死寂到令人心脏爆裂的瞬间!

“陈司药!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尖利、高亢、充满了惊怒、怨毒和一种被冒犯权威的狂暴呵斥,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裹挟着刺骨的寒风,猛地从宫苑大门外,如同雷霆般狠狠劈了进来!

那声音,穿透了紧闭的门窗,穿透了弥漫的死亡气息,带着一种属于后宫最高权力者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贵妃!

沈璃脑中轰然一声巨响!仿佛所有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她猛地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

殿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伴随着环佩叮当的刺耳声响,正由远及近,狂暴地碾压而来!一股混合着顶级龙涎香和冰冷杀意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