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释软禁,权更盛(1/2)
乾清宫的晨光总是带着几分威严的冷意。次日清晨,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晨露混合的清冽气息。李福全捧着明黄色的圣旨与一枚玄铁令牌,迈着小碎步穿过殿内的盘龙柱,身后跟着两名垂首侍立的小太监,神色比往日更为恭敬 —— 他深知,这道旨意背后,牵动着宫中最微妙的权力平衡。
沈璃已在殿外候了片刻,一身淡紫色尚宫服衬得她身姿挺拔,鬓边仅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既符合尚宫的身份,又不显张扬。见李福全出来,她微微躬身行礼,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卷圣旨上,指尖却在袖中悄然收紧 —— 她清楚,慕容翊的 “合作” 绝非恩赐,而是一场以权力为饵的博弈。
“沈尚宫,接旨吧。” 李福全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宣读起来。圣旨上的文字冠冕堂皇,每一个字都透着帝王的权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尚宫沈璃,救驾有功,忠勇可嘉。前番宫变之事,经彻查与沈尚宫无涉,今恢复其尚宫之职,掌六宫用度及御药监管如旧。特赐‘紫宸令’一枚,允其协理宫内非常之事,查补阙漏。凭令可于午后及夜间三鼓前,在除后宫嫔妃寝宫、内阁值房、军机要地外的宫苑行走,可调阅内务府及宫中部分非核心旧年密档、记册。钦此。”
宣旨完毕,李福全脸上堆起比往日更甚的谄媚笑容,双手将那枚玄铁令牌奉上。令牌触手冰凉,巴掌大小,边缘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央是一个小巧却苍劲的 “宸” 字,入手异常沉重,仿佛携着整座皇宫的压力。“沈尚宫,陛下对您可是信任有加,这紫宸令啊,宫中除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可就您独一份呢!” 李福全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讨好,“日后尚宫大人在宫中行走,咱家还需您多多关照才是。”
沈璃垂眸,双手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纹路,心中却一片清明。这令牌不是权力的勋章,而是一副无形的镣铐。“协理宫内非常之事”,说白了,就是让她做慕容翊的 “暗刃”,去探查那藏在暗处的 “影” 组织。她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无波:“臣妾谢陛下隆恩,定当恪尽职守,不负圣望。”
旨意传开,整个皇宫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掀起层层涟漪。
软禁解除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短短一个时辰便飞遍了宫墙内外。昔日里,沈璃因卷入宫变与丞相暴毙案,宫人嫔妃们见了她都避之唯恐不及,连路上遇见都要绕着走;如今,她不仅安然无恙,还手握紫宸令,权势更胜往昔,众人的态度立刻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璃前往御药房巡查时,远远便看到一队宫人垂首立在路边。为首的是浣衣局的刘姑姑,往日里总爱端着架子,此刻却率先躬身行礼,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容:“沈尚宫安好。” 身后的小宫女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喘,规规矩矩地喊着 “沈尚宫”,眼神里却藏不住复杂的情绪 —— 有对权势的敬畏,有对她 “死里逃生” 的好奇,更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嫉妒与恐惧。谁都清楚,这位沈尚宫能在惊涛骇浪中站稳脚跟,还得到陛下如此信任,绝非简单人物,她背后的水,深到让人不敢窥探。
后宫之中,皇后苏氏的反应最为迅速。当日午后,便派了贴身宫女送来赏赐 —— 一匣南海珍珠,两匹上等云锦,还有一盒御膳房刚做好的精致点心。宫女传话时,语气格外亲切:“皇后娘娘说,沈尚宫近日操劳,这些东西是娘娘的心意。娘娘还说,六宫事宜繁杂,日后许多事还需妹妹多费心协助本宫,咱们姐妹同心,才能让宫中安稳。” 拉拢之意昭然若揭。
而素来与皇后不睦的贵妃赵氏,却在次日便称病不出,连每日例行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她宫中的太监来报备时,语气含糊:“贵妃娘娘昨夜偶感风寒,头晕乏力,太医说需静养几日,还请皇后娘娘与沈尚宫体谅。” 沈璃听闻后,只是淡淡点头 —— 赵氏这是在暂避锋芒,她很清楚,此刻与手握紫宸令的自己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倒不如静观其变,看这场权力游戏如何发展。
朝堂之上的暗流,比后宫更为汹涌。沈璃的名字,渐渐成了官员们私下议论的焦点。早朝后,兵部尚书赵承业与内阁首辅张敬之在偏殿等候奏事时,便曾低声交谈:“那位沈尚宫,先是救驾,再是卷入宫变,如今又得陛下赐令,你说…… 她会不会是陛下培养的秘密心腹?” 张敬之捻着胡须,眼神深沉:“不好说。陛下心思深沉,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整顿内务,或许是想借她的手,查些宫里的旧账。只是…… 丞相刚死,‘影’组织又在暗处,她这位置,可是烫手得很啊。”
更有甚者,将沈璃与皇室暗卫联系起来。有官员在茶馆私下议论:“听说沈尚宫能夜间在宫中行走,还有暗卫跟着护驾,这不就是暗卫统领才有的待遇吗?说不定她早就投靠了陛下,替陛下办些见不得光的事!” 这些流言蜚语,像藤蔓一样在京城的官员圈子里蔓延,却无人敢在明面上提及 —— 谁都知道,议论陛下信任的人,便是在揣测圣意,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沈璃对这些流言心知肚明,却从不理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看似尊荣的处境,不过是慕容翊布下的幻境。她是他手中的一把刀,刀身再锋利,也逃不过被丝线操控的命运。每一次动用紫宸令,每一次在宫中行走,都可能踏入 “影” 组织设下的陷阱;每一次探查线索,每一次向慕容翊汇报,都可能招致未知的反噬。
那枚紫宸令,在别人眼中是权力的象征,在她眼中却是催命的符咒。慕容翊给了她有限的自由 —— 午后与夜间的行走权,调阅旧档的权限,却又通过李福全和那些无处不在的暗卫,给她划定了清晰的边界。她去文萃阁时,总能感觉到暗处有目光在注视;她夜间从御药房返回怡兰轩时,身后总有轻微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却如影随形。这种明尊暗囚的处境,让她时刻紧绷着神经,连睡觉时都要警醒着,生怕哪一刻便落入险境。
恢复职权后的第三日,沈璃便以 “整理御药房旧档、核对先帝年间药材入库名录,防止药材霉变或遗漏” 为由,动用了紫宸令的权限,前往宫中收藏旧年文书档案的 “文萃阁” 偏殿。
文萃阁位于皇宫西侧,远离主殿区域,平日里鲜少有人往来。殿外的台阶上长满了青苔,殿内光线昏暗,即使是白天也需要点上油灯。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的霉味与防蛀药草的苦涩气息,混合成一种独属于故纸堆的味道。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从地面延伸到屋顶,上面堆满了用黄绸布包裹的卷宗,有些卷宗的封皮已经泛黄破损,显然是多年未曾有人翻阅过。
管理文萃阁的是一位姓陈的老宦官,年近七旬,头发早已全白,背也驼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却异常锐利。他显然早已接到了李福全的通知,见沈璃来了,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疏离:“沈尚宫安好,咱家已按照陛下的吩咐,将御药房及内务府的旧档都整理出来了,就在东边第三排书架。”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沈璃走向书架,脚步缓慢却稳健。走到书架前,他伸手拂去卷宗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珍贵的宝物:“这些都是先帝年间的记录,从先帝登基到驾崩,一共三十七年,都在这里了。沈尚宫要找什么,咱家可以帮您翻找。”
沈璃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垂着眸,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似恭敬,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扫向自己,显然是在监视。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多谢陈公公,不必麻烦,我自己来便好。公公若是有事,便去忙吧,我这边需要安静,不用人伺候。”
陈公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咱家没事,就在旁边候着,万一尚宫有需要,咱家也能搭把手。” 说罢,便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本破旧的账簿,看似在翻阅,实则注意力全在沈璃身上。
沈璃不再多言,转身开始翻阅卷宗。她的目标很明确 —— 查找父亲沈巍在世前后(大约是先帝晚年),宫中各位主子的用药记录、太医请脉记档,尤其是那些在当年政变中扮演过角色的皇子、嫔妃,以及当时得势的太监、女官。她记得父亲曾在信中提过,先帝晚年身体虚弱,宫中为了争夺皇位,曾有过一场隐秘的争斗,而那场争斗,很可能与 “影” 组织有关,也与沈家的冤案脱不了干系。
这是一项极其繁琐的工作。每一卷卷宗都有手臂粗细,里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有的字迹潦草,有的墨水已经褪色,需要凑近油灯才能看清。她从先帝三十年的卷宗开始翻起,那正是父亲入宫担任御医、逐渐得到先帝信任的年份。她一页一页地看,目光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名字、任何一笔异常的记录 —— 比如某个嫔妃频繁请脉,却查不出病因;某个太监突然大量采买某种药材,用途不明;或者御药房的药材入库量与出库量不匹配,出现莫名的缺口。
陈公公坐在一旁,时不时会咳嗽一声,或是起身给油灯添油,看似无意,实则是在提醒沈璃,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沈璃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沉下心来,专注于卷宗。她知道,耐心是此刻最好的武器,只有从这些枯燥的故纸堆中,才能找到隐藏的线索。
一连四日,沈璃都会在午后准时出现在文萃阁偏殿。她总是穿着素雅的尚宫服,带着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装着提神的薄荷糖与手帕。每日她都会翻完两三卷卷宗,将可疑的记录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然后在傍晚时分离开。慕容翊从未派人来催促,也没有询问过进展,仿佛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她这把 “刀”,自己摸索出通往真相的道路。
第五日午后,当沈璃翻开一卷标注着 “先帝三十五年,静月太妃宫中用度记录” 的卷宗时,她的目光骤然凝固了。
这卷卷宗记录的是静月太妃宫中每月的采买物品清单,小到针线布料,大到金银器皿,都记得清清楚楚。静月太妃是先帝的妃子,无儿无女,性子孤僻,早在先帝驾崩前两年便病逝了,在宫中向来没什么存在感,沈璃原本只是随意翻阅,却在其中发现了几处异常。
在 “先帝三十五年秋,九月” 的采买清单里,夹杂着几笔 “西域安神香” 的采购记录:九月初三,采买西域安神香二两;九月十三,采买西域安神香二两;九月二十三,采买西域安神香二两…… 频率固定,每月三次,每次二两,一直持续到当年十二月。记录显示,这些香都是由当时伺候静月太妃的钱姓老太监经手采买,采买渠道标注的是 “内务府专供”。
这本身看似并无异常 —— 宫中嫔妃常用安神香助眠,西域香料名贵,偶尔采买也属正常。但沈璃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她立刻起身,走到东边第一排书架,翻找出先帝三十五年九月至十二月的 “御药房药材入库记录”,一页一页地仔细查看。
御药房的入库记录极其详细,每一种药材、香料的名称、数量、来源、经手人,都记得明明白白。沈璃从九月查到十二月,翻遍了所有与 “香” 相关的记录,却始终没有找到 “西域安神香” 的入库信息!
宫中规矩,所有供主子使用的药材、香料,必须先经御药房登记入库,再由各宫凭申领单领取,绝不可能直接采买进入各宫而不经过御药房。这 “西域安神香” 既能标注 “内务府专供”,为何御药房却没有入库记录?
除非…… 这香根本不是通过正常渠道进入宫中的,或者说,它的真实用途,根本不是 “安神”!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沈璃脑海中闪过 —— 柳明远临死前,曾含糊地吐出一个 “月” 字!当时她以为是 “影” 组织的暗号,或是某个与 “月” 相关的地点,却从未想过,会与一位早已病逝的太妃有关!静月太妃的封号中,恰好有一个 “月” 字!
难道…… 静月太妃宫中这些异常的采买,会与 “影” 组织有关?那个经手采买的钱太监,会不会就是 “影” 组织安插在宫中的眼线?
沈璃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指尖微微颤抖。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缓缓将那几页记录轻轻叠起,夹入一摞她早已准备好、标注着 “需带回尚宫局核对药材数量” 的御药房旧档之中。然后,她又如常翻阅了几页其他卷宗,故意对着一处模糊的字迹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这字写得也太潦草了,得带回局里,找懂行的人辨认才行。”
坐在一旁的陈公公听到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手中拿着的都是御药房的账册,便没有起疑,只是笑道:“尚宫局人才济济,定能辨清。若是需要咱家帮忙,尚宫尽管开口。”
沈璃笑了笑,合上卷宗:“多谢陈公公,不必了。今日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说罢,她抱着那摞卷宗,转身离开了文萃阁。走出殿门时,她能感觉到陈公公的目光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回到怡兰轩,沈璃立刻将房门关上,拉上窗帘,小心翼翼地从卷宗中取出那几页静月太妃的用度记录。她将记录铺在桌上,点燃一盏油灯,凑到灯前仔细查看。灯光下,那 “西域安神香” 的字样格外刺眼,钱太监的名字也一次次出现在经手人一栏。
她必须尽快找到这个钱太监!
沈璃没有耽搁,立刻前往尚宫局的文书室。尚宫局掌管六宫人事,记录着所有宫女、太监的入宫、出宫、调动、病逝等信息。管理文书室的是一位姓林的宫女,办事干练,见沈璃来了,连忙起身行礼:“沈尚宫安好,不知您有何吩咐?”
“我要查一个人的记录。” 沈璃开门见山,“先帝年间,伺候静月太妃的钱姓太监,我要他的所有档案,包括入宫时间、出宫原因、出宫后的去向。”
林宫女不敢怠慢,立刻从书架上取出 “先帝年间太监名录”,翻找起来。片刻后,她指着其中一页说道:“沈尚宫,找到了。钱忠,祖籍山东,先帝二十年入宫,先在御膳房当差,先帝二十八年调往静月太妃宫中,任总管太监。先帝三十六年春,静月太妃病逝后,钱忠以‘年老体衰,无法胜任宫中差事’为由,申请出宫荣养,陛下(指先帝)准了。出宫后的居住地址是…… 京城南郊,荷花巷十三号。”
沈璃心中一动 —— 静月太妃病逝于先帝三十五年冬,钱忠在次年春便以 “年老体衰” 为由出宫,时间点太过巧合。而且,一个在宫中当了十六年太监,还曾担任太妃宫中总管的人,按理说应该在宫中安度晚年,为何会突然申请出宫?这里面,定然有猫腻。
但她也清楚,自己绝不能亲自前往荷花巷调查。其一,她身为尚宫,无圣旨不得出宫,擅自离宫便是大罪;其二,慕容翊的暗卫定然时刻监视着她的行踪,她若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刻会引起怀疑;其三,若钱忠真与 “影” 组织有关,他的住处恐怕早已被 “影” 的人或是慕容翊的人监控,甚至钱忠本人,都可能已经不在原地 —— 或许早已被灭口。
她需要一个 “中间人”,一把能替她在外行走,又不会暴露她的 “手”。
夜幕降临,怡兰轩的灯光昏黄而安静。沈璃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歇下,而是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素色宫装,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了文书房后院的小厨房。
小厨房是给夜间当值的书吏、太监准备宵夜的地方,此刻只有一位姓孙的厨娘在忙碌。孙厨娘年近五十,手脚麻利,见沈璃来了,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沈尚宫安好,您怎么来了?可是要传宵夜?”
“不是。” 沈璃笑了笑,将食盒放在桌上,“我听说夜间当值辛苦,特意让小厨房温了一壶酒,给文书房的王书吏送去。他年纪大了,夜间容易着凉,喝点酒能驱寒。”
孙厨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尚宫大人真是体恤下属,咱家这就给您取酒。” 说罢,便从酒坛中倒出一壶温热的黄酒,递给沈璃。
沈璃接过酒壶,指尖在壶口轻轻一抹 —— 她的指尖上,早已沾了一点淡黄色的粉末,那是她根据家传调香术配制的 “软言散”,无色无味,服下后能让人精神放松,口风变软,更容易吐露实情。这种药粉对身体无害,药效也只持续一个时辰,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她将酒壶放入食盒,对孙厨娘道:“辛苦孙厨娘了,我亲自送去便好。” 说罢,提着食盒,转身走向文书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