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翊震怒,璃献计(1/2)
天牢被劫、前丞相明远在三重禁军守卫下被 “夜枭” 率领的神秘高手强行掳走的噩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了大靖王朝的心脏 —— 那刀刃上还沾着天牢石阶的血污,带着冰冷的杀意,顺着皇权的脉络蔓延,最终成了压垮慕容翊本就油尽灯枯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彼时晨光刚透过紫宸殿的窗纱,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金纹。慕容翊刚从一场短暂的昏迷中苏醒,孙鹤年躬身站在榻边,手里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银勺里盛着琥珀色的汤汁,正小心地吹着。沈璃守在另一侧,伸手轻轻扶着慕容翊的后背,垫上软枕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肩胛骨的凸起 —— 这具曾经挺拔的帝王身躯,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皮肤贴着骨骼,像一张薄薄的纸,仿佛一用力就会撕裂。
“陛下,慢些喝。” 孙鹤年将银勺递到慕容翊唇边,声音放得极轻。参汤是用三年生的野山参熬的,还加了少许桂圆,本该带着醇厚的甜香,可慕容翊喝的时候,却只皱着眉,眼神依旧涣散,像是没尝出味道。直到半碗参汤下肚,他的眼神才渐渐有了些焦点,竟能清晰地叫出沈璃的名字:“沈…… 沈璃。”
沈璃心中微动,俯身应道:“奴婢在。”
“扶…… 扶朕起来些。” 慕容翊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帝王气。沈璃依言调整了软枕的角度,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殿外。晨光正从窗缝里钻进来,照亮了殿外的一株梧桐,叶子上还挂着昨夜的露水,晶莹剔透。慕容翊盯着那株梧桐看了片刻,突然低声问:“江南的战报…… 来了吗?”
他还记着江南的战事,记着金玉堂,记着 “影” 组织。可没等沈璃回答 —— 她其实刚收到刘掌柜传来的密信,说巽风已找到金玉堂的密账,正往京城送 —— 殿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赵德全撕心裂肺的哭喊,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尖锐得刺耳。
“陛 —— 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德全连滚爬爬地冲进殿内,官帽歪在一边,帽翅耷拉着,沾了不少尘土;藏青色的官袍下摆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衬裤,裤腿上还沾着草屑 —— 显然是从宫道上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的。他的脸上满是泪痕,未干的泪水混着尘土,在脸上画出一道道黑痕,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噗通” 一声瘫跪在龙榻前,双手撑着地面,指节发白,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天…… 天牢被劫了!…… 明远被人掳走了!是…… 是‘影’组织的人!为首的那个戴黑铁鸟面具的,手里的刀快得能削铁,杀了好多兄弟,禁军…… 禁军根本拦不住啊!”
慕容翊的瞳孔骤然放大,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怒 —— 明远是他手中最后的筹码!当年明远参与永和政变,他没有杀他,就是想留着这条命,万一朝堂有变,能用明远牵制那些隐藏的反对势力。可如今,明远竟在皇城腹地、三重禁军守卫下被人劫走!这不仅是对皇权的公然践踏,更是对他这个帝王的极致羞辱!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肋骨清晰地凸显出来,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他想怒斥赵德全办事不力,想下令让禁军全城搜捕,想把那些 “影” 组织的人碎尸万段!可没等他开口,那股汹涌的怒焰就如同被冰水浇熄,迅速转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灰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掌控的江山,早已布满裂痕 —— 江南被金玉堂掌控,京营军心涣散,朝臣各怀鬼胎,而他,不过是个躺在龙榻上、连起身都做不到的苟延残喘的傀儡!
“噗 ——!”
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血珠溅在明黄色的龙袍前襟上,像一朵朵妖异的血花在锦缎上绽放,顺着龙纹的纹路往下淌,染红了绣着的龙爪。几滴温热的血珠甚至越过龙榻,落在了跪在榻前的赵德全脸上。赵德全吓得浑身一颤,却不敢抬手去擦,只能死死低着头,身体抖得像筛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慕容翊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手臂无力地垂下,“当啷” 一声打翻了榻边的参汤碗。银碗落在青砖上,滚出老远,里面剩下的参汤洒了一地,浓郁的参香混着血腥味,在殿内弥漫开来,呛得人鼻子发酸。他的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被人反复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了一起。他的眼神迅速涣散,像蒙了一层雾,最后看了一眼殿外的晨光,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
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 那起伏浅得几乎看不见,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一阵风吹灭。
“陛下!陛下!” 赵德全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扑到龙榻边,双手死死抓住慕容翊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他的哭声凄厉得像杀猪,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滴在慕容翊的手背上:“陛下您醒醒啊!您不能有事啊!您要是走了,这大靖可怎么办啊!”
殿内的太医们早已面无人色。孙鹤年颤抖着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捏住,银针掉在地上,发出 “叮” 的轻响。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银针,飞快地扎向慕容翊的人中、合谷、涌泉等穴位 —— 银针扎入皮肤时,慕容翊没有任何反应,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李太医则急忙去取急救的丹药,他慌慌张张地打开药盒,里面装着人参丸、救心丹、还魂散,都是太医院最珍贵的药材。可他手忙脚乱中,竟打翻了药盒,药丸滚了一地,有的滚到了龙榻底下,有的滚到了官员的脚边。陈太医跪在地上,一边捡药丸一边哭,眼泪滴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嘴里反复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陛下要是没了,咱们都活不成了…… 太医院的人都要被株连的……”
可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陛下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 孙鹤年用手指搭在慕容翊的腕上,能感觉到脉象微弱得几乎摸不到,像一根细若游丝的线,随时可能断裂;慕容翊的脸色青灰,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的体温也在逐渐下降,皮肤变得冰凉,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
紫宸殿内的混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扩散到整个京城。天还未大亮,“丞相被劫”“皇帝垂死” 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过宫墙,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城南的 “清风茶馆” 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平时天不亮就有茶客来喝茶聊天。可今天,茶客们都忘了端起茶杯,围在茶馆中央,压低声音议论着,脸上满是恐惧。卖包子的王二挑着担子路过,看到茶馆里的热闹,也放下担子凑了过去。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刚蒸好的肉包,热气腾腾的。
“王二,你来得正好!听说了吗?昨晚天牢被劫了!” 茶馆里的常客张老见王二进来,急忙招手,声音压得极低。
王二咬了一口肉包,含糊不清地问:“天牢被劫?谁这么大胆子?里面关的可都是重犯啊!”
“还能是谁?‘影’组织的人!” 张老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惊悚,“我那远房表哥在禁军当差,昨晚刚好值夜班,守在天牢外。他说昨晚来了一群黑衣蒙面人,个个武功高得吓人,手里的刀快得能削断铁剑!有个黑衣人一刀就把副统领的胳膊砍下来了,血喷得老高,溅了我表哥一身!”
王二听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肉包差点掉在地上:“这么厉害?禁军都拦不住?”
“拦不住!” 茶馆掌柜李老叹了口气,他今年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他端起茶杯,手却晃得厉害,茶水洒出来大半,“我听宫里出来的小太监说,那些人戴的是鬼面具,眼睛是两个黑洞,看着就吓人!有人说,那是‘影卫’—— 先帝爷当年留下的秘密力量,现在反了,要推翻当今陛下!”
“影卫?” 一个穿长衫的书生突然开口,他叫张生,是个落第秀才,平时总在茶馆里看书。他手里的折扇掉在地上都没察觉,脸色发白,“那不是传说吗?我在书上看到过,说影卫能穿墙遁地,能在阴影中取人首级,甚至能控制人的心智!怎么会真的存在?完了完了,连先帝的人都反了,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变天倒也罢了,就怕打起来啊!” 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接口道,他的担子里装着针头线脑、小糖人,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贩。他放下担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陛下要是真不行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肯定要争皇位!大皇子有皇后撑腰,二皇子有裕亲王支持,到时候刀兵相见,咱们这些老百姓可就惨了!我听说京营将军秦武最近天天派兵在街上游走,说是维持秩序,我看啊,是在抢地盘!”
“谁知道呢,现在谁手里有兵,谁就是爷!” 另一个茶客冷笑一声,他是个做木材生意的,去年因为京营征调木材,赔了不少钱,对官府满是不满,“上次我去城西送货,看到秦武的兵在街上调戏民女,没人敢管!这要是真打起来,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影卫” 这个词,不知从何处兴起,却像瘟疫般迅速蔓延,成为了恐惧的象征。人们传言 “影卫” 无处不在 —— 有人说在自家院子里看到过黑影闪过,有人说邻居家的男人因为说了句 “影卫可怕”,第二天就失踪了,还有人说 “影卫” 能听懂人的心思,只要心里想了对他们不利的话,就会被盯上。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白天不敢出门,晚上更是不敢点灯,生怕被 “影卫” 盯上。
朝臣们更是人人自危。上朝时,大臣们都低着头,不敢轻易发言,生怕一句话说错,就被人扣上 “影卫同党” 的帽子;下朝后,官员们立刻闭门不出,连亲友都不见,府门前的石狮子旁,都多了几个家丁守卫,警惕地盯着来往的行人。京畿的防卫在经过天牢一役后,更是漏洞百出 —— 禁军士兵们士气低落,巡逻时无精打采,有的士兵甚至偷偷收拾行李,把值钱的东西藏在身上,准备一旦局势不对就逃跑。有一次,两个禁军士兵在街巡逻,看到一个黑衣人闪过,吓得扔下刀就跑,连巡逻的路线都忘了。
就在这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氛围中,沈璃却异常地冷静。她依旧每日守在慕容翊的龙榻边,按时喂药、擦拭身体、观察脉象,动作轻柔而熟练,神色平静得仿佛外界的滔天巨浪与她无关。
清晨,她会亲自去太医院取药。药汤熬好后,她会先用银勺尝一口,确认温度适中、没有问题,再喂给慕容翊。喂药时,她会轻轻托起慕容翊的头,用小银勺一点点将药汤送进他的嘴里,动作缓慢而耐心,生怕药汤洒出来。遇到慕容翊吞咽困难时,她会用棉签蘸着药汤,一点点涂在他的嘴唇上,让药汤慢慢渗进去。
中午,她会给慕容翊擦拭身体。她用温热的毛巾,从慕容翊的额头开始,轻轻擦拭他的脸颊、脖子、手臂、胸口,再到腿脚。毛巾的温度刚刚好,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用力过猛弄疼了慕容翊。擦拭完后,她会给慕容翊换上干净的里衣,里衣是用细软的丝绸做的,贴在皮肤上很舒服。
傍晚,她会坐在龙榻边的脚踏上,静静地看着慕容翊。她的眼神平静,却偶尔会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大脑在飞速盘算着当前的局势:慕容翊快不行了,一旦他驾崩,皇位之争必然爆发 —— 大皇子慕容瑾有氏外戚支持,皇后已经把氏族人安插进了禁军和内务府;二皇子慕容瑜有宗室撑腰,裕亲王虽然庸碌,却手握宗室的兵权;京营将军秦武态度暧昧,他手握京营兵权,是决定皇位归属的关键人物,却谁也不投靠,只在暗中扩充实力。各方势力都会趁机夺权,到时候京城必然陷入混乱。
而 “影” 组织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很可能会趁乱发动最终的反扑 —— 或许会扶持一个傀儡皇帝,比如年幼的三皇子;或许会直接掌控京城防务,杀了所有反对他们的人;甚至可能会联合漠北蛮族,里应外合,彻底颠覆大靖王朝!
必须稳住局势!必须有一支绝对可靠、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沈璃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袖中的乌木发簪,簪身的 “叶” 字纹路硌着掌心,让她想起了父亲沈毅。
那是她十岁那年,父亲带着她去演武场看士兵训练。有个士兵因为害怕,在训练时摔了跤,被其他士兵嘲笑。父亲把那个士兵叫到身边,没有骂他,而是拍着他的肩膀说:“越是危急,越要冷静。恐惧只会让你失去判断力,唯有冷静,才能找到破局之法。” 当时她还不明白父亲的意思,直到沈家被灭门,她在掖庭的十年里,才渐渐懂得了 “冷静” 的重要性 —— 只有冷静,才能活下去;只有冷静,才能复仇。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这日清晨,赵德全因为连日忧惧加上劳累,竟也病倒了。他发着高热,躺在床上胡言乱语,脸色通红,嘴唇干裂,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他喊的话很混乱,一会儿喊 “陛下饶命”,一会儿喊 “影卫别杀我”,一会儿又喊 “相别跑”“影卫的刀好亮”,根本无法处理殿内事务。
紫宸殿内,暂时由沈璃和孙鹤年、李太医三位太医主持大局。趁着殿内人员相对简单,慕容翊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对外界毫无反应之际,沈璃屏退了所有太监宫女 —— 包括平时守在殿门口的小禄子,她让小禄子去殿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殿内只剩下沈璃和孙鹤年、李太医三个人。
孙鹤年和李太医早已被沈璃暗中掌控。孙鹤年的儿子孙强在户部当差,去年因为贪污军饷被抓,贪污了足足五千两白银,按律当斩。孙鹤年四处求人,却没人愿意帮他 —— 他只是个太医,没有实权,也没有钱。就在他绝望之际,沈璃找到了他,承诺帮他救儿子。沈璃通过 “宝盛昌” 绸缎庄的刘掌柜,找到了负责此案的御史,又花了一万两白银,最终把孙强的死罪改成了流放三千里,流放至北疆,还托人在北疆给孙强找了个差事,让他不用受苦。
李太医的母亲今年七十多岁,得了一场重病,咳嗽不止,无法下床,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李太医很孝顺,四处寻药,却始终找不到能治好母亲的药。沈璃得知后,托人从西域带回来了一种珍贵的药材 ——“雪莲花”,这种药材能治疗咳嗽,药效极佳。她还请了民间的名医,亲自去李太医家为他母亲诊治。在沈璃的帮助下,李太医母亲的病情渐渐好转,能下床走路了。
孙鹤年和李太医都对沈璃心存感激,又有把柄在她手中 —— 孙鹤年知道沈璃能救他儿子,也能害他儿子;李太医知道沈璃能救他母亲,也能让他母亲的病情复发。所以他们早已对沈璃唯命是从,沈璃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沈璃走到龙榻边,看着慕容翊毫无生气的脸,先是默默垂泪。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落下,只是顺着眼角轻轻滑落,滴在衣襟上。她用丝帕轻轻按压眼角,力度很轻,像是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物品。她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浓浓的哀伤,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样:“陛下病重至此,国事艰难,逆党猖獗,人心浮动,这可如何是好啊…… 城南破庙里的流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昨天还有个孩子饿死了…… 城西的药铺,因为怕‘影卫’,都关门了,百姓们生病了都没地方抓药……”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 “灵光”,转头看向孙鹤年和李太医,语气急切,带着一种 “恍然大悟” 的感觉:“孙院判,李太医,奴婢突然想起,古有‘冲喜’之说,说是用喜庆的事,能驱散邪气,或许也能借万民祈福之愿力,挽天倾于既倒。如今陛下沉疴难起,‘影’贼作乱,百姓惶惶不安,何不…… 何不以陛下圣体欠安、需上天庇佑为由,下旨大赦天下?”
她停了停,解释道:“除了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叛国贼,其余罪犯皆可减刑或释放 —— 比如那些因为欠税被抓的百姓,那些因为小偷小摸被关的人,都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家团圆。再在京城内外广设粥棚,东市、西市、城南、城北各设两处,还有城南的破庙,也设一处,为流民施粥,让他们有口饭吃。再设五处药棚,太医院调出些库存药材,再让民间的药铺捐些药,为百姓免费施药。还可以邀请京城最大的寺庙 —— 大报恩寺的僧侣,还有着名的道观 —— 清虚观的道士,在皇宫外的广场上诵经祈福,为期三日。”
她的语气充满了 “忠君爱国” 的急切,继续说道:“此举一来,或许能感动上苍,为陛下延寿;二来,可安抚流民,稳定民心,彰显皇恩浩荡,让那些躲在暗处的宵小之辈,看看天下人心仍向陛下,不敢轻易妄动;三来……” 她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或许还能麻痹‘影’贼,让他们以为朝廷已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神明,从而放松警惕!”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充满了 “真诚”,将一个宫女所能想到的 “祈福” 办法说得合情合理。大赦天下、施恩于民,这在皇帝病重时是常有之事,听起来毫无攻击性,甚至显得有些 “软弱”,完全符合一个宫女的认知水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孙鹤年和李太医对视一眼,都微微点头。孙鹤年叹了口气:“沈尚宫说得有道理。如今民心惶惶,大赦天下确实能安抚民心。城南破庙的流民,我也听说了,确实可怜。施粥施药,也是积德行善之事,或许真能感动上苍,为陛下延寿。”
李太医也附和道:“是啊,大报恩寺的僧侣和清虚观的道士都很有德行,他们诵经祈福,定能为陛下带来好运。”
但紧接着,沈璃的声音变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继续说道:“然…… 仅靠祈福,恐难抵豺狼之噬!‘影’贼既能劫天牢,其武力之强,恐已远超寻常逆党。京营的那些兵,天牢一役后,早就吓破了胆,巡逻时都不敢单独行动,根本指望不上!京畿防卫经此一乱,士气低落,防线松动,短时间内难以重整。为保社稷万全,为防‘影’贼趁虚而入,奴婢斗胆…… 斗胆提议,陛下或可秘调一支绝对忠诚、战力无双的边军精锐,比如…… 比如镇北军,以‘换防’或‘勤王演武’之名,火速秘密入京,驻守京城外围的要害之地,如永定门、西直门等,以备不测!”
“调边军入京?!” 孙鹤年和李太医同时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他们太清楚边军入京的敏感性了 —— 大靖开国以来,就有 “边军不得入京” 的祖制!先皇当年定下这条祖制,就是怕边军手握重兵,威胁皇权。除非发生国之大事,比如外敌入侵、京城叛乱,否则边军擅自靠近京城百里之内,皆以谋逆论处!
尤其是在皇帝病危、继承人未定的时刻,调边军入京,简直是取乱之道!一旦边军将领有异心,想趁机夺权,谁能制得住他们?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大靖,反而会引狼入室,让大靖陷入更深的混乱!
沈璃仿佛没看到他们的震惊,继续说道:“奴婢知道这违背祖制,可如今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镇北军驻守北疆,常年与蛮族作战,战力强悍 —— 去年蛮族入侵,镇北军在萧老将军的带领下,以少胜多,杀了蛮族一万多人,缴获了无数牛羊和军械,是大靖最能打的军队!而且镇北军统领萧老将军是先皇亲信,对皇室忠心耿耿,他跟着先皇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二心!他的儿子萧策现任镇北军副将,勇猛善战,去年还在战场上救了萧老将军的命,而且他从不结党,与京中势力没有任何牵扯,绝对可靠!”
她的语气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真的在替慕容翊考虑:“若能调他们入京,驻守在京外,既能震慑‘影’贼,让‘影’贼不敢轻易妄动;又能稳定京畿防务,防止其他势力作乱 —— 比如秦武,他要是敢夺权,看到镇北军在京外,也会忌惮三分!若陛下清醒,以他对社稷的重视,定会如此决断!”
孙鹤年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天牢之役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 五十多个 “影” 组织的人,杀了几百个禁军,京营的战斗力确实令人担忧。调镇北军入京,似乎真的是唯一的选择。他叹了口气,皱着眉说:“萧老将军和萧策确实可靠,镇北军也确实能打…… 可祖制……”
李太医则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心中充满了挣扎:一边是祖制,一边是眼前的危局。他想起了母亲的病情,想起了沈璃对他的帮助,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沈璃这边:“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大靖危在旦夕,总不能因为祖制,眼睁睁看着大靖灭亡吧?”
沈璃看在眼里,知道该抛出最后的筹码了。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 —— 当然,这狂热是装出来的,她的眼底深处,依旧是冰冷的算计:“此外…… 奴婢曾于整理先帝遗物时,偶然见得一幅残旧的宫图。那宫图是用蚕丝制成的,防潮防蛀,摸起来很光滑,看起来已有数十年历史,边缘还有些磨损,上面有淡淡的霉味。图上用朱砂标注着皇宫的布局,在西北角的位置,画着一个小小的密室图案,密室旁边写着‘龙渊’二字,还有一行小字,是用小楷写的,奴婢仔细看了,上面写着‘龙渊秘库,开国元年建,藏国运之器,龙符在焉,非危亡不用’!”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神秘,继续说道:“奴婢不知这传说是否属实,但值此存亡之际,何不冒险一试?若真能找到‘龙渊秘库’,若真能得到‘龙符’,或许就能调动那支神秘力量 —— 传说中,‘龙符’能调动一支只听命于‘龙符’的神秘卫队,这支卫队战斗力极强,能杀尽所有敌人!到时候就能彻底击溃‘影’贼,保住大靖!”
“龙渊秘库”?“龙符”?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孙鹤年和李太医的耳边炸响!他们只在最古老的宫廷秘闻中隐约听过 “龙渊秘库” 的传说 —— 据说那是开国皇帝为防不测,秘密修建的地下宝库,藏有金银珠宝、粮草军械,甚至还有一支只听命于 “龙符” 的神秘卫队。可这传说太过虚无缥缈,从未有人证实过它的存在,更别提什么 “龙符” 了!
孙鹤年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沈…… 沈尚宫,你…… 你没看错吧?那宫图…… 真的标注了秘库的位置?这…… 这可是皇室最高等级的秘密!先帝的遗物都由内务府保管,你…… 你怎么能接触到?若是…… 若是秘库不存在,或者里面没有‘龙符’,甚至藏着什么不祥之物,开启者…… 开启者可是要承担滔天罪责的!到时候不仅你我,连裕亲王和张阁老都要被株连!”
“罪责?” 沈璃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悲凉,眼神却异常坚定,“如今社稷危在旦夕,陛下命悬一线,‘影’贼虎视眈眈,我们还有时间顾虑罪责吗?若大靖亡了,若‘影’贼掌权,我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甚至会被诛灭九族!到时候别说罪责,连命都没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险一试!就算秘库是空的,就算没有‘龙符’,至少我们努力过,无愧于先帝,无愧于陛下,无愧于大靖的百姓!”
她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彻底击溃了孙鹤年和李太医心中的防线。是啊,如今的局面,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 皇帝垂死,丞相被劫,民心惶惶,“影” 贼作乱。就算冒险,也比坐以待毙强!沈璃的提议,虽然大胆到离谱,却似乎是为数不多可能力挽狂澜的选择 —— 大赦天下麻痹敌人,调边军稳固防务,开启秘库寻找终极后手,一环扣一环,看似冒险,却有着严密的逻辑。
“沈尚宫,” 李太医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沈璃,“此事实在太过重大,关系到社稷存亡,我等…… 我等区区太医,无权决断!需即刻禀报裕亲王和张阁老,由他们定夺!”
裕亲王是慕容翊的皇叔,辈分最高,虽然性情庸碌,没什么才能,不会处理政务,却因为皇室身份,暂时被推为主持大局的宗室代表;张敬之是内阁首辅,老成持重,为官清廉,深得朝臣信任,是朝臣中的核心人物。只有他们两人点头,沈璃的提议才有可能被执行。
“快去!” 沈璃 “急切” 地催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她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陛下的时间不多了,恐怕…… 恐怕等不了多久了!一定要尽快!路上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孙鹤年和李太医不敢耽搁,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袍 —— 孙鹤年理了理皱巴巴的官服,李太医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 快步走出紫宸殿,直奔养心殿。养心殿是目前临时的议事之处,裕亲王和张敬之每日都会在那里处理政务,接见朝臣。
消息传到养心殿时,养心殿内的气氛正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裕亲王慕容德坐在主位上,他今年五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眼神涣散。他手里捧着一碗热茶,茶已经凉了,却没心思喝,只是呆呆地看着殿外的梧桐树,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茶杯里的茶水晃来晃去,洒出来不少,滴在他的官袍上,他也没察觉。
张敬之站在一旁,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官袍,官袍很整洁,没有一丝褶皱。他手里拿着江南的战报,战报上写着周勇和吴峰围剿金玉堂的进展 —— 金玉堂负隅顽抗,官军死伤惨重,进展缓慢。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手指紧紧捏着战报,指节发白,显然对江南的战局很不满意。
还有几位重臣也坐在殿内:户部尚书王显,他今年六十多岁,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平时穿的官服都是旧的,舍不得做新的,手里总是拿着一个算盘,时不时会拨弄几下;兵部侍郎赵峰,他三十多岁,是武将出身,性格耿直,说话声音洪亮,脸上满是英气;礼部尚书刘谦,他七十多岁,头发胡子都白了,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凡事都要讲祖制,手里总是拿着一本《祖制录》。
几个人都沉默着,没人说话,殿内只有裕亲王偶尔咳嗽的声音,还有王显拨弄算盘的 “噼里啪啦”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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