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地宫深,枭王会(1/2)

子时的梆子声,是从皇陵西侧山林里的土地庙传来的。那庙早年间是守陵人祭拜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半塌的山门和一尊缺了头的土地公石像,梆子却是当年传下来的老物件,枣木材质,敲起来声量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夜色的沉厚。此刻梆子声 “咚、咚、咚” 地响了三下,每一下间隔都极均匀,像是在给这死寂的山林计时,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对决敲开场鼓。声音顺着山林的风,飘进地宫入口的缝隙,落在沈璃耳中时,她刚踏上地宫第一道石门后的青石板。

那石门是用整块花岗岩雕成的,高约丈余,宽八尺,上面刻着 “受命于天” 四个篆字,笔画间爬满了青苔,绿色的苔藓顺着字缝蔓延,像是给这古老的文字镶了层边。沈璃推开门时,门轴发出 “吱呀” 的刺耳声响,那声音在地宫入口处回荡,惊得暗处几只蝙蝠 “扑棱棱” 地飞起,撞在石壁上又跌跌撞撞地遁入深处。

紧接着,一股混合着陈年樟木朽味、青铜锈迹与地下潮气的气息,瞬间裹住了她。这味道不是单一的腥涩,而是层次分明的腐朽,像一本被埋在地下百年的旧书,每一页都写满了时间的痕迹:最表层是浮尘的干燥颗粒感,吸进鼻腔能感觉到细微的沙砾蹭过黏膜,那沙砾里还混着一点云母石的碎末,是当年开凿地宫时从石壁上剥落的,带着一丝冷冽的矿物质气息;中间层是殉葬木质品的酸腐,像是百年老棺里渗出的汁液,带着一丝甜腻的闷臭,沈璃猛地想起去年在龙渊秘库见到的那具殉葬棺,棺木打开时就是这种味道,当时她还忍不住捂了鼻,此刻却只能强忍着恶心,因为这味道里还掺着一点熟悉的檀香 —— 是 “影” 组织常用的熏香,说明夜枭的人早就来过这里;最深处是石壁缝隙里的湿冷,混着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泥土腥气,那冷意不是体表的凉,而是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寒,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锦盒,指尖传来的木质温感成了唯一的慰藉。

她停下脚步,闭上眼睛适应了片刻这突如其来的感官冲击。再睁开眼时,瞳孔已经适应了地宫的幽暗。眼前的墓道呈缓坡向下延伸,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通道。两侧的石壁是青灰色的石灰岩,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凿痕 —— 有的凿痕深而宽,是当年工匠用大锤和凿子开凿的痕迹,边缘还带着崩裂的石刺;有的凿痕浅而密,像是后期修补时留下的,石缝里填着糯米灰浆,如今已经发黑变硬。有些凿痕里还嵌着细小的石屑,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反光,沈璃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石屑簌簌落下,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像是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

每隔三丈远,石壁上就嵌着一盏青铜铸造的鲛人长明灯。灯座是盘旋的龙纹,龙首朝下,龙尾朝上,龙身缠绕着灯柱,鳞片的雕刻极为精细,一片一片清晰可见,龙嘴里还衔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虽然光芒微弱,却在幽暗中泛着淡淡的珠光。灯盏里盛着的灯油是墨绿色的,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膜,不知是何种动物的油脂,燃烧时竟没有黑烟,只跳跃着幽蓝色的火焰。火焰的高度约有三寸,跳动的频率极快,像是在呼吸一般,每一次跳动都会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那光芒很特别,不是寻常烛火的暖黄,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冷蓝,像极了之前那支毒箭箭簇的颜色。光芒投射在石壁上,将沈璃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随着火焰的晃动,影子在石壁上扭曲变形 —— 有时影子的手臂会变得格外修长,像一只伸出来抓人的鬼手;有时影子的头部会分裂成两个,像是有两个鬼魅在共用一具身体;有时影子会蜷缩成一团,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阴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里钻进来,贴着地面游走,卷起灯盏周围的浮尘,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发出 “呜呜” 的低鸣。那声音不像风声,倒像无数冤魂在哭泣,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听得人后颈发僵,汗毛都竖了起来。

沈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寒意,继续往前走。她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衣料是西域于阗国进贡的 “乌金布”—— 这种布料是用乌金线和麻布混织而成,表面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摸起来厚实却不笨重,既能抵御刀剑的劈砍,又能在暗处隐藏身形。领口和袖口的内侧缝着细小的钢丝,钢丝的直径只有头发丝粗细,却极为坚韧,是福伯特意为她准备的,去年她在练习防身术时,曾用这钢丝挡住过短刃的劈砍,当时短刃 “当” 的一声弹开,留下了一道细小的划痕。

她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牛皮绳高高束起,牛皮绳上还串着一颗小小的黑曜石,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发尾垂在颈后,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偶尔会蹭到衣领,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锦盒,盒子长约八寸,宽五寸,厚度三寸,是她从慕容翊的私库里找出来的 —— 当年西域楼兰国进贡的珍品,紫檀木的纹理清晰可见,表面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莲纹的缝隙里填着金粉,虽然有些金粉已经脱落,露出了下面的木质底色,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锦盒的边角包着黄铜,黄铜上有轻微的磨损,是她之前反复摩挲留下的痕迹 —— 每当她感到紧张时,就会用手指摩挲这些黄铜边角,如今边角已经被磨得发亮。

锦盒里面垫着一层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那枚假玉玺。沈璃能清晰地感觉到玉玺的重量透过锦盒传来,大约有三斤重,与真品相差无几。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锦盒的侧面,那里有一个隐蔽的暗格,暗格里藏着三枚浸了迷药的飞针 —— 迷药是 “醉仙散” 的变种,能让人在瞬间昏迷,药效可持续一个时辰。她想起昨天篆刻老匠人王师傅交出假玉玺时的场景,当时王师傅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恐惧,他反复叮嘱:“姑娘,这玉玺的印文虽然仿得像,但玉质与真品还是有区别,若是夜枭仔细查验,恐怕会被识破。” 想到这里,沈璃的心又沉了沉,指尖的力度也加重了几分。

她的脚步很轻,刻意放低了重心,鞋底与石面接触时几乎没有声响 —— 这是福伯教她的潜行技巧。记得小时候,她在沈家的训练场练习时,福伯曾让她在铺满细沙的房间里行走,要求每一步都不能留下脚印。当时她练了整整一个月,不知摔了多少跤,福伯总是在一旁严厉地说:“璃儿,潜行不仅是脚步轻,更要学会融入环境,让自己变成影子的一部分。” 如今,她终于能熟练地运用这技巧,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真正派上用场,竟是在如此凶险的境地。

即便如此,在地宫空旷的空间里,轻微的脚步声依旧被放大,形成清晰的回响。“嗒、嗒、嗒”,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上,与远处的风声、火焰的 “噼啪” 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节奏。沈璃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每一次心跳都与脚步声的频率重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对决倒计时。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呼吸放得又轻又慢,生怕自己的气息会惊动暗处的敌人。

墓道越走越深,两侧的景象渐渐变化。原本光秃秃的石壁上,开始出现陪葬的陶俑和车马模型。陶俑都是武士装束,高约七尺,与真人一般大小。它们身披铠甲,铠甲的甲片是用陶土烧制而成,排列得整整齐齐,甲片边缘还有模拟金属光泽的彩绘,如今大部分彩绘已经脱落,只剩下零星的红色和黑色。陶俑手持长戈,戈杆是木质的,已经腐朽发黑,轻轻一碰就会掉渣,戈尖却是用青铜制成的,虽然锈迹斑斑,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锋利。

陶俑的面部表情狰狞,眉头紧锁,嘴巴大张,像是在呐喊一般。眼睛是用黑色琉璃制成的,琉璃的表面光滑如镜,在幽蓝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沈璃经过时,特意放慢了脚步,绕到一个陶俑的侧面,仔细观察它的底座 —— 福伯曾告诉她,皇陵的陪葬陶俑中,有时会隐藏着机关,比如陶俑的底座下可能藏着暗箭,只要有人踩到特定的地砖,暗箭就会射出。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陶俑的底座,传来 “咚咚” 的实心声,没有发现异常。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继续往前走时,特意避开了陶俑正前方的地砖。

再往前走,出现了木质的车马模型。马车的车厢是朱红色的,虽然油漆已经剥落,露出了下面的木质纹理,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鲜艳。车厢的窗户是镂空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花纹的形状是云纹和龙纹的结合,显得极为华贵。车轮是黄铜制成的,轮辐上刻着细小的纹路,轮轴上缠着麻布,麻布早已腐朽,一碰就碎成了粉末,落在地上发出 “簌簌” 的声音。

沈璃停下脚步,伸手掀开了车厢的门帘 —— 门帘是丝绸制成的,如今已经变得又脆又薄,一用力就可能撕破。车厢里放着一些陶制的祭品,有酒壶、食盒、鼎炉等。酒壶的形状是圆形的,壶身上刻着 “万寿无疆” 四个字,壶嘴是龙首造型;食盒是方形的,分成了四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残留着一些谷物的痕迹,谷物已经碳化发黑,一碰就成了灰;鼎炉的造型很小巧,三足两耳,炉身上刻着饕餮纹,炉底还有当年工匠的落款。沈璃拿起一个陶制的酒杯,酒杯很轻,表面有细微的冰裂纹,她放在鼻尖闻了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奢华。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 地宫主墓室到了。

主墓室的空间极其广阔,足有紫宸殿的三倍大。穹顶高达十丈,呈圆形,上面绘着日月星辰的壁画。壁画的底色是深蓝色的,像是夜空的颜色,星辰是用金粉绘制的,每一颗星星的大小都不一样,排列得极为规律,沈璃仔细一看,发现这些星星的排列竟然与北斗七星的位置一致。太阳的图案位于壁画的东侧,太阳的中心是一个圆形的金箔,周围刻着放射状的光芒,光芒的线条上还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如今大部分红宝石已经脱落,只剩下零星的几颗,在幽蓝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红光。月亮的图案位于壁画的西侧,月亮的中心是一个银色的圆片,周围刻着桂树和玉兔的图案,桂树的枝叶栩栩如生,玉兔的姿态活泼可爱,只是银色圆片已经氧化发黑,失去了当年的光泽。

岁月的侵蚀让壁画变得斑驳,许多地方的颜料已经脱落,露出下面的白灰底稿。有些星辰的金粉脱落了一半,只剩下残缺的轮廓,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部分;有些光芒的线条断裂开来,像是被利器划破一般。穹顶的正中央,挂着一盏巨大的青铜吊灯,吊灯的直径约有一丈,上面雕刻着九条龙,龙的姿态各不相同 —— 有的龙在盘旋,有的龙在腾飞,有的龙在吐水,每一条龙的表情都极为生动,鳞片的雕刻细致入微。龙的嘴里衔着灯盏,灯盏是圆形的,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灯油的痕迹,厚厚的灰尘堆积在灯盏里,像一层雪,将灯盏的表面完全覆盖。

墓室的地面是用汉白玉铺成的,汉白玉的颜色是纯白色的,带着淡淡的光泽,纹理清晰可见,像是天然的水墨画。有些地方因为常年潮湿,长出了细小的青苔,青苔的颜色是淡绿色的,沿着地砖的缝隙生长,形成了一道道绿色的线条。沈璃走在上面,能感觉到脚底传来的滑腻感,她刻意放慢了脚步,避开青苔较多的地方,防止滑倒。

墓室的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棺床,用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棺床高约三尺,长一丈五,宽八尺,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能映出人的影子。棺床的四周雕刻着云纹,云纹的线条流畅自然,像是在流动一般,云纹的间隙里镶嵌着细小的绿松石,绿松石的颜色是天蓝色的,虽然有些绿松石已经脱落,露出了下面的白色汉白玉,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奢华。

棺床上面,安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椁。棺椁是用阴沉木制成的,阴沉木的颜色是漆黑的,表面光滑如镜,能清晰地映出周围的景象 —— 沈璃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棺椁上,一身黑衣,捧着锦盒,表情凝重,眼神里满是警惕。棺椁的长度约有一丈二,宽度约有五尺,高度约有四尺,显得极为厚重。棺椁的两端各有一个铜环,铜环上刻着龙纹,龙纹的形态与长明灯灯座上的龙纹相似,铜环上的锈迹呈暗绿色,是常年接触空气和湿气形成的,用手指一碰,就能刮下一层锈末。棺椁的缝隙里,塞着一些麻布,麻布已经腐朽,变成了灰褐色,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露出里面的朱砂 —— 朱砂是鲜红色的,虽然已经干燥,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鲜艳,那是当年封棺时用的,用来防止潮气进入棺椁内部。

而就在那巨大的棺椁之前,一道身影负手而立。

他穿着一身与沈璃相似的玄色劲装,但衣料更厚,像是加了一层丝绸内衬,摸起来应该比沈璃的乌金布更顺滑。领口和袖口绣着不易察觉的暗纹 —— 那是夜枭的羽毛图案,用黑色的丝线绣成,羽毛的纹路极为精细,每一根羽毛的线条都清晰可见,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身形挺拔,大约八尺高,肩膀宽阔,背部线条流畅,没有一丝赘肉,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习武之人。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指关节处有轻微的老茧,显然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青铜面具,面具的造型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夜枭。夜枭的头部是浮雕,眼睛是两个镂空的圆孔,里面衬着黑色的纱巾,纱巾的质地很薄,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眼睛 —— 那是一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睛,目光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冷漠。夜枭的翅膀展开,覆盖了面具的两侧,翅膀上的羽毛雕刻得极为细致,一片一片重叠在一起,像是真的羽毛一般。面具的边缘有轻微的磨损,说明这个面具已经用了很久,面具的内侧贴着一层黑色的绒布,用来保护面部皮肤,绒布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檀香 —— 与地宫里的檀香味道一致,说明这就是 “影” 组织的标志气味。

在他身后,赫然站着失踪多日的丞相柳文渊!

柳文渊穿着一身紫色的官袍,那是三品以上大员的服色 —— 他作为当朝丞相,官居一品,本应穿绯色官袍,但不知为何,此刻穿的却是紫色的。官袍的领口和袖口绣着仙鹤图案,仙鹤的姿态是展翅飞翔的,如今图案已经有些模糊,官袍上还沾着一些泥土和灰尘,显得极为狼狈。领口的盘扣松开了两颗,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中衣的领口处沾着一块深色的污渍,像是血迹 —— 污渍的形状是不规则的,边缘已经发黑,显然是干涸已久。

他的发髻歪斜,原本插在发髻上的玉簪不见了,只剩下一根桃木簪子 —— 桃木簪子的颜色是浅棕色的,表面有细微的裂纹,簪子的一端已经断了,只剩下一半,松松地插在发髻上,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眼睛,发丝上还沾着一些灰尘。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绳子是粗麻绳,麻绳的直径约有小指粗细,颜色是灰褐色的,上面还沾着一些泥土。麻绳在他的手腕上勒出了明显的红痕,红痕的深度约有半寸,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肤,渗出了血丝 —— 血丝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与麻绳的颜色混在一起,看起来极为刺眼。他的手腕微微颤抖,似乎想挣脱绳子的束缚,但每一次挣扎,都会让麻绳勒得更紧,带来更深的疼痛。

他的嘴上塞着一块灰色的麻布,麻布的质地粗糙,上面沾着他的唾液,已经变得有些潮湿。麻布的两端绕过他的耳朵,在脑后打了一个死结,死结打得很紧,将他的嘴巴完全堵住,只能发出 “呜呜” 的声音。他的嘴唇干裂,上面有许多细小的裂口,有些裂口还渗着血丝,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喝水了。

两名黑衣杀手分别站在他的两侧,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握着腰间的刀。按在肩膀上的手力度很大,柳文渊的肩膀被按得微微下沉,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握着刀的手青筋凸起,刀鞘是鲨鱼皮制成的,表面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刀鞘的末端刻着一个小小的夜枭图案,与夜枭面具上的图案一致。杀手的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柳文渊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 血丝纵横交错,像是一张红色的网,将白色的眼白完全覆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瞳孔微微收缩,看到沈璃时,瞳孔猛地放大,像是看到了救星;但随即,他的眼神里又充满了屈辱,头微微低下,不敢与沈璃对视;最后,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对沈璃说什么,但被麻布堵住,只能发出 “呜呜” 的声音。

在夜枭的身周,肃立着数十名黑衣杀手。这些杀手的穿着与夜枭相似,都是玄色劲装,但没有戴面具,露出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他们的年龄看起来都在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是常年在户外活动晒出来的健康肤色。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疤痕 —— 有的疤痕在眼角,从眼角延伸到下颌,像是被刀砍过;有的疤痕在额头,是一个十字形的疤痕,像是被剑刺伤过;有的疤痕在嘴角,将嘴角扯得微微歪斜,看起来有些狰狞。

他们的站姿很稳,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微弯曲,像是随时准备冲锋。双手握在身前,手指按在刀柄上,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呼吸均匀,几乎听不见声音 —— 这是常年训练的结果,说明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情绪,像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沈璃身上,视线如同实质,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们手中的兵刃在幽蓝的光线下闪着冷光,刀刃是玄铁制成的,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刀刃上能看到细微的寒光,显然是刚打磨过的。刀柄是木质的,缠着黑色的布条,布条已经有些磨损,露出了下面的木质底色。刀鞘上都刻着夜枭的图案,与夜枭面具上的图案一致,显然是 “影” 组织的标志。

整个墓室里,杀机四溢,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压力,沈璃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些发闷,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她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冷汗浸湿了内衣,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寒意。但她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保持着警惕,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墓室,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沈璃的脚步在墓室入口处停下,身体微微绷紧,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微弯曲,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她的右手悄悄移到锦盒的底部,那里有一个隐蔽的暗格,暗格里藏着三枚浸了迷药的飞针。她的手指轻轻按在暗格的开关上,开关是一个小小的凸起,只要用力按下,飞针就会射出,射向正前方。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墓室,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夜枭的站位在棺椁前三步远的地方,正好挡住了棺椁的入口,他的身体微微侧着,面对着沈璃,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柳文渊被押在夜枭身后五步远的地方,两名杀手的注意力都在柳文渊身上,对周围的警惕性稍低,他们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更用力地控制柳文渊;黑衣杀手分成了三组,分别站在墓室的东、西、北三个方向,每组约有十五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包围圈,留下南侧的入口没有设防,显然是故意给她留的路,也方便后续围堵;墓室的穹顶有四个不起眼的通风口,分别位于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方向,位置很高,直径约一尺,通风口的边缘有轻微的磨损,福伯说过,“暗凰卫” 的人会从通风口潜入,此刻应该已经在外面待命,只等她的信号。

“夜枭” 面具后的目光,穿透幽暗的空间,落在了沈璃身上。那目光先是扫过她手中的锦盒,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断锦盒里是否真的装着玉玺;然后移到她的脸上,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像是在评估她的心理状态;最后落到她的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柄是黑色的,露在外面一小截,他的目光在刀柄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断这把匕首的威胁程度。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又带着玩味,仿佛在看一个自投罗网的猎物,觉得她的挣扎都是徒劳的;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沈璃的到来,只是让他的计划更加完美。

“沈璃?” 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木头,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那声音在地宫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冰冷的寒气,落在地上仿佛能结成冰。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有穿透力,能清晰地传到墓室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的黑衣杀手都能听到。

“果然有胆。”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慕容翊呢?”

他没有称呼 “陛下”,而是直呼慕容翊的名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 在他眼里,那个昏迷的皇帝,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连被他称为 “陛下” 的资格都没有。

沈璃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鸣,几乎盖过了外界的声响。仇人就在眼前!就是这个人和他的组织,害得慕容翊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每天只能靠参汤维持生命;害得沈家被诬陷谋反,满门抄斩,父亲的灵位至今还不能进入皇家太庙;害得她不得不隐姓埋名,在皇宫里步步为营,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生活,最终被逼到这绝境!

恨意如同岩浆,在她心底沸腾,几乎要冲垮理智。她的手指死死地掐着掌心,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刺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 她知道,此刻冲动就是送死,不仅救不了柳文渊,还会让 “暗凰卫” 和禁军的部署白费,甚至可能让夜枭提前拿到玉玺,掌控大燕的命运。

她抬起头,下巴微微扬起,目光坚定,毫无畏惧地迎上那双面具后的眼睛。她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熟悉的痕迹 —— 比如眼神的习惯,是喜欢眯着眼看东西,还是喜欢瞪大眼;说话的语气,是否有特定的口头禅;或者身体的小动作,比如喜欢摸鼻子,还是喜欢抖腿。因为她怀疑 “夜枭” 可能是她认识的人,比如朝中的某个大臣,或者皇室的某个成员,甚至可能是她身边的人。

但那双眼睛如同古井,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算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无论她怎么观察,都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这让她的心底更加沉重 —— 她面对的,是一个隐藏极深、心思缜密的敌人。

“玉玺在此。” 沈璃的声音清冷,刻意压低了声调,让声音在地宫中传播得更远,也更具穿透力。她的声音不高,却很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她没有回答关于慕容翊的问题 —— 她不能暴露慕容翊的真实位置,漱玉斋的位置极其隐秘,只有她、福伯、李默和张婆子知道,她必须守住这个秘密;同时,她也不能让夜枭知道她根本没带慕容翊来,只能用玉玺作为诱饵,先稳住对方,拖延时间,等待 “暗凰卫” 和禁军的部署完成。

她将手中的锦盒微微抬起,角度正好让夜枭能看清锦盒上的缠枝莲纹,却又不会轻易暴露里面的玉玺。锦盒的金粉在幽蓝的光线下泛着细微的光泽,像是在炫耀里面的 “珍宝”。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锦盒的黄铜边角,做出一副紧张又警惕的样子,让夜枭误以为她很在意锦盒里的东西。

“夜枭” 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笑声在地宫中回荡,与风声、火焰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你在跟我谈条件?”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仿佛觉得沈璃的行为很可笑。他微微侧头,目光转向被押着的柳文渊,眼神里满是不屑,“沈尚宫,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增加沈璃的焦虑:“我要的,是慕容翊的命,和真正的传国玉玺。”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沈璃身上,带着一丝威胁,“你拿一个不知真假的盒子,就想换回当朝丞相?柳文渊在你眼里,就这么值钱?”

他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刺在沈璃的心上。她知道,夜枭不在乎柳文渊的死活,柳文渊只是他用来要挟她的棋子。但她不能表现出不在乎,否则夜枭会立刻杀了柳文渊,让她失去最后的谈判筹码。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陛下龙体欠安,无法亲至。”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丝毫波动,“太医院的李院判说,陛下需要静养,若是移动,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夜枭:“至于玉玺真伪,你尽可查验。”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威胁,“但前提是,先放了柳丞相。否则,我现在就毁了玉玺,你什么也得不到。玉石俱焚,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她在试探,试探夜枭的底线 —— 他到底有多想要玉玺?是否愿意为了玉玺放弃柳文渊这个筹码?同时,她也是在拖延时间,每多说一句话,“暗凰卫” 就多一分时间就位,萧重的禁军就多一分时间封锁外围。

她能感觉到,锦盒的温度似乎在升高,那是她手心出汗导致的。她刻意用手指摩挲着锦盒的黄铜边角,掩饰自己的紧张。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夜枭的眼睛,观察他的反应 —— 若是他的眼神有变化,说明他心动了;若是他的手指有动作,说明他在犹豫。

“玉石俱焚?” 夜枭像是被这个词取悦了,笑声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那笑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仿佛他很期待这种结局。

“就凭你?”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还是凭你安排在外面那些…… 小老鼠?”

“小老鼠” 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在沈璃的耳边!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她在外面布置了 “暗凰卫” 和禁军!

沈璃的心脏猛地一沉,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冷汗浸湿了内衣,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寒意。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可能泄露的环节 —— 是 “暗凰卫” 潜入时被发现了?还是禁军中出了内鬼,泄露了计划?或者,夜枭早就料到她会有布置,提前派人监视了她的行动?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名字 —— 萧重挑选的禁军精锐,福伯安排的 “暗凰卫”,甚至是那个篆刻老匠人王师傅。难道是王师傅泄露了消息?但王师傅的家人都在城外的据点,他应该不敢冒险。难道是禁军中的某个校尉?比如之前慕容琮安插的人?

无数个疑问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但她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她甚至还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既然知道,就更该明白我的诚意。”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不想鱼死网破,只要你放了柳丞相,让他安全离开地宫,我就把玉玺交给你查验。若是玉玺是真的,你再提后续的条件,如何?”

她的话语给了夜枭一个台阶 —— 她知道,夜枭最想要的是玉玺,只要有一丝拿到玉玺的可能,他就不会轻易放弃。她在赌,赌夜枭对玉玺的执念,赌他不愿意在拿到确凿的传国玉玺前,就彻底撕破脸,导致玉玺被毁。

夜枭面具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在权衡利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 那是一块黑色的墨玉,形状是夜枭的轮廓,玉佩的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人摔过。沈璃注意到,他摩挲玉佩的动作很频繁,显然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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