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边关急,胡马嘶(2/2)
“亲赴北境,驱除胡虏,收复河山,扬我国威!”
“御驾亲征” 四个字,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引发了比之前任何争论都更加剧烈的震动和哗然!
整个金銮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官员们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纷纷议论起来,声音里充满了震惊、担忧、不解。
“太傅三思啊!” 刘文正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音带着哭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太傅乃国之柱石,万金之躯,岂可亲涉险地?北境苦寒,战阵凶险,刀枪无眼,万一…… 万一有所闪失,国本动摇,臣等万死难赎其罪啊!”
刘文正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在金砖地面上,发出 “砰砰” 的声响,很快就红肿起来。他虽然是主和派,但也深知沈璃对于大燕的重要性 —— 如今朝局不稳,幼帝年幼,若是沈璃出事,大燕必将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
“是啊太傅!朝中良将众多,何须您亲自前往?” 张谦也急忙上前一步,躬身劝阻,“您坐镇中枢,运筹帷幄,指挥全局,比亲赴前线更能发挥作用!秦侍郎、李将军都是百战之将,让他们率军北上,必定能击败柔然!”
“太傅!女子之身,临阵督师,于古制不合,恐…… 恐遭非议,动摇军心啊!” 一位礼部的老臣也忧心忡忡地说道。在他看来,女子本就不该参与朝政,更别说亲赴战场了,这要是传出去,不仅会被天下人耻笑,还可能让将士们觉得主帅不靠谱,影响士气。
就连一些主战派的将领,也面露犹疑。秦峰站起身,皱着眉头说道:“太傅,臣理解您的心情,也钦佩您的决心!但战场之上,危机四伏,您身为摄政太傅,实在不宜亲往!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在三个月内击败柔然,收复失地,甘受军法处置!还请太傅收回成命!”
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是啊太傅!我等愿立下军令状,必破柔然!请太傅坐镇京城,为我等后盾!”
龙椅上的慕容玦,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 “御驾亲征” 意味着多么巨大的风险,但也被这凝重的气氛和臣子们激烈的反对所感染,小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他下意识地从龙椅上滑下来,跑到沈璃面前,拉住她的衣角,小声说道:“太傅,你不要去!北境有坏人,会伤害你的!玦儿不想让你走!”
慕容玦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浓浓的担忧,让沈璃的心微微一软。她弯腰,轻轻摸了摸慕容玦的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却很快又被坚定取代。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孩子的挽留而动摇,因为她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大燕的江山社稷,是无数百姓的生命安危。
面对潮水般的反对与劝阻,沈璃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动摇。她缓缓抬起手,制止了所有的喧哗。她的目光再次变得冰冷而坚定,扫过众人,每一个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决绝。
“本宫意已决!”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已将自己的一切,乃至整个国运,都押在了这场豪赌之上。
“正因为国难当头,社稷危殆,才更需要有人站出来,扛起这面大旗!本宫受先帝托付,摄政监国,护佑陛下,守土安民,乃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秦峰身上,继续说道:“秦侍郎,你是百战之将,勇猛过人,本宫信得过你!但你可知,为何本宫要亲征?因为如今的大燕,不仅面临着外患,更面临着内忧!朝中主和派林立,宗室蠢蠢欲动,百姓人心惶惶!若是本宫坐镇京城,前线将士必定会担心后方不稳,军心涣散!只有本宫亲赴前线,才能让将士们知道,朝廷与他们同在,才能凝聚人心,激发斗志!”
“至于女子之身……” 她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决绝,仿佛在嘲笑那些以性别论英雄的人,“难道这满朝文武,这大燕的百万军民,其胆识气魄,还不如我一个女子吗?!当年我大燕的平阳公主,也曾率军出征,击败突厥,为国立功!难道她的功绩,因为她是女子,就可以被抹杀吗?!”
沈璃的话,让那些以古制为由反对的官员哑口无言。平阳公主是大燕历史上着名的女将,曾在开国初期率军出征,立下赫赫战功,是所有大燕人心中的英雄。沈璃以平阳公主为例,无疑是在告诉众人,女子同样可以驰骋沙场,为国效力。
“本宫在,军心在!本宫在,旗号在!” 沈璃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本宫要亲眼看着,那些践踏我河山的胡虏,是如何被我大燕的儿郎,一寸寸地赶回他们的漠北老巢!本宫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大燕从不畏惧任何强敌,即使面临灭顶之灾,也绝不屈服!”
“此事,无需再议!”
她斩钉截铁地终结了所有的争论,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各部依令行事,即刻准备!十日之内,本宫要看到大军开拔所需的一切!粮草、军械、兵马,缺一不可!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另外,本宫离京期间,由太子太傅李大人、内阁大学士王大人共同辅佐陛下处理朝政,重大事宜,可通过密信禀报本宫!暗凰卫由玄枭统领,负责京城的安全与督查,凡有异动,先斩后奏!”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的反应,猛地转身,玄色的袍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如同展翅的雄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重新走入那垂下的珠帘之后。她的背影,冰冷而坚定,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屹立在金銮殿之上,只留给满殿心潮澎湃、或震撼、或担忧、或敬畏的臣工们。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只剩下沈璃那 “御驾亲征” 的誓言,如同沉重的战鼓,在所有人心头隆隆回响,久久不散。
官员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的人为沈璃的决绝而钦佩,有的人为前路的凶险而担忧,有的人为自己之前的怯懦而羞愧。秦峰望着珠帘后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佩与感动,他猛地单膝跪地,高声说道:“臣秦峰,誓死追随太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将领也纷纷跪地,齐声说道:“臣等誓死追随太傅!”
刘文正看着眼前的场景,长长地叹了口气,也缓缓跪地:“臣…… 遵旨!必当竭尽全力,筹备粮草,助太傅北征!”
张谦、李御史等人,虽然心中依旧有所顾虑,但也不敢再反对,只能跟着跪地领旨。
慕容玦站在原地,小手依旧紧紧攥着沈璃的衣角,小脸上虽然还有些担忧,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崇拜。他抬起头,望着珠帘后的身影,在心中暗暗发誓:“太傅,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玦儿会好好读书,等你回来,玦儿也要像你一样,做一个勇敢的人,保护大燕的百姓!”
金銮殿外,北风依旧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在空中飞舞。可殿内的气氛,却早已不再是之前的恐慌与混乱,而是多了几分坚定与决绝。
国难当头,这位以铁血手腕掌控朝局的女主,选择了最极端、也最震撼的方式,来应对这场空前的危机。前路,注定是血与火的炼狱 —— 北境的严寒、柔然的铁骑、战场的凶险、朝局的暗流,都在等待着她。
但沈璃早已做好了准备。她知道,这场战争,不仅是为了收复北境的河山,更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女子也能执掌乾坤,证明大燕绝不会轻易倒下。她已决意亲身踏入这血与火的炼狱,用自己的勇气与智慧,为大燕开辟一条生路。
十日之后,京城郊外的校场上,旌旗招展,鼓声震天。数十万大军集结于此,将士们身着铠甲,手持武器,眼神坚定,士气高昂。沈璃一身戎装,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之上,玄色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带着从容与决绝。
“万岁!万岁!万岁!!”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并非源自一人之口,而是由成千上万名最精锐的将士,从胸膛最深处迸发而出的、凝聚了所有意志与力量的咆哮!这声音,不再仅仅是声响,它仿佛化作了有形的、汹涌澎湃的巨浪,一浪高过一浪,狠狠地撞击着高耸的城墙,冲上九霄,震散了天边的流云,甚至连脚下这片承载着帝国厚重历史的土地,都在为之微微震颤!这呐喊声中,饱含着对家园被蹂躏的愤怒,对胡虏暴行的刻骨仇恨,更充满了追随前方那道身影、誓死收复河山的、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空气中弥漫着钢铁的冰冷气息、皮革的鞣制味道、战马不安的喷鼻声,以及这如同实质般的声浪,共同构成了一幅令人血脉贲张、却又庄严肃穆的出征图卷。
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这支即将开赴国难前沿的大军身上。光线照射在士兵们擦拭得锃亮的玄色铁甲上,反射出大片大片冰冷而坚毅的寒光,仿佛一片移动的、坚不可摧的金属森林;照耀在如林般高举的、颜色各异却同样象征着不同番号与荣誉的战旗旗面上,那些绣着的狰狞瑞兽、古朴文字,在光线下纤毫毕现,猎猎作响,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欲要挣脱旗杆,扑向远方的敌人;也照耀在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但此刻同样紧绷着、写满了坚毅与决然的面庞之上,将他们古铜色的皮肤镀上了一层充满希望与悲壮感的金色光晕。整支军队,在这秋日朝阳的沐浴下,仿佛不再是凡俗的武装,而是从天界降临、准备涤荡人间一切污秽与侵略的、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金色洪流。
在这片金色洪流的最前方,一道身影端坐于一匹神骏非凡、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战马之上,显得尤为醒目。正是摄政太傅,沈璃。
她今日褪去了往日象征权柄的繁复宫装与华贵珠翠,换上了一身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合身的玄色轻甲。甲胄并非厚重笨拙的样式,而是由能工巧匠精心锻造,线条流畅而贴身,既保证了关键部位的防护,又不失灵活。甲胄表面经过哑光处理,减少了反光,却更显沉凝厚重,胸前护心镜处,浮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浴火凤凰图腾,象征着她的身份与此刻决绝的意志。肩甲与臂甲勾勒出她并不宽阔却异常挺拔的肩背线条。她未戴沉重的兜鍪,如云青丝仅用一根简单的乌木长簪紧紧绾成一个利落的发髻,几缕碎发被晨风拂动,掠过她光洁的额角与冰冷的脸颊。
她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如松,即便是跨坐于战马之上,依旧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掌控力。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墨玉眸子,此刻正微微眯起,穿透前方扬起的细微尘土,越过无数将士们充满期待与狂热的脸庞,牢牢地锁定在了那条蜿蜒向北、通往那片正被烽火与血色浸染的土地的官道尽头。
她的眼神,坚定如磐石。
这坚定,并非源于盲目的自信或一时的热血冲动。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更清醒、更深刻地认识到,即将面对的是一场何等艰难、何等残酷的战争。
柔然,并非往日那些小股劫掠的散兵游勇,而是一个刚刚完成了部落统一、兵锋正盛、士气如虹的强大敌人。他们拥有来去如风的精锐骑兵,拥有适应苦寒环境的坚韧体魄,更拥有对富庶中原觊觎已久的贪婪和野蛮。北境的地形,广袤而荒凉,气候严寒,对于大多来自关内、以步卒为主的大燕军队而言,本身就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后勤粮草的转运,漫长而脆弱,如同维系大军生命的血管,随时可能被敌人游骑切断。还有朝堂之上,那些看似已被压制、实则未必真心的主和派,以及潜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因为她的离开而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这一切的困难与风险,如同冰冷的暗流,在她心底清晰地涌动、盘算。
然而,在这份清醒认知的最深处,却没有任何一丝名为“畏惧”的情绪能够生根发芽。
无所畏惧。
是的,她无所畏惧。
这无畏,并非因为她天生勇敢,而是因为她清晰地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她的身后,是蜿蜒壮丽、承载了慕容氏数百年国祚的大燕万里江山。是那一片片肥沃的农田,一座座繁华的城镇,一条条奔流不息的江河,以及世世代代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的无数大燕子民。是先帝慕容翊临终前,紧紧抓着她的手,那沉重如山、带着无尽愧疚与期盼的托付。是幼帝慕容玦,那尚且稚嫩、却已然承载了整个帝国未来的肩膀。是福伯,用生命最后的热血,为她换来的、必须“好好活下去”的责任与承诺。更是她自己,从定王府的地牢、从无数明枪暗箭的阴谋中,一步步挣扎而出,最终执掌这权柄,所必须肩负起的、无法推卸的使命!
这所有的一切,如同无数条无形的、却坚韧无比的丝线,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名为“责任”与“守护”的网,将她的心脏、她的灵魂,与这片土地、这个王朝,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她已无路可退,也无心后退。
权力顶峰的孤寂,复仇之后的虚无,深夜梦魇的折磨……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更宏大、更紧迫的使命所暂时压制、取代。她将所有的个人情绪,所有的内心挣扎,都深深地、死死地压入心底最深处,用一层比身上玄甲更坚硬的意志外壳,紧紧包裹起来。此刻,她不再仅仅是沈璃,她是大燕的摄政太傅,是这支北伐大军的灵魂,是一面必须永远挺立、绝不能倒下的战旗!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与尘土气息的空气,握紧了手中那柄装饰着凤纹、却同样开了刃、可作实战之用的马鞭。鞭柄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的血液仿佛都沉淀下来。
目光再次扫过身后这片沉默而肃杀、却又蕴含着火山般力量的军队。她知道,这些将士中的许多人,或许将永远埋骨于那片陌生的、寒冷的北方土地之上。战争的残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仅仅是史书上的几行字,更是无数破碎的家庭、流淌成河的鲜血、和堆积如山的尸骨。
但,有些仗,明知惨烈,也必须去打!有些路,明知荆棘密布,也必须去闯!为了身后必须守护的一切,她愿意以身作则,踏入这血与火的炼狱,与这些将士同生共死!
北境的方向,天际线的尽头,仿佛有无形的烽烟正在升腾,有胡骑铁蹄践踏大地的闷雷之声隐隐传来,有沦陷区百姓在铁蹄下痛苦的哀嚎与泣血的期盼穿越了千山万水,汇成一股沉重而急迫的召唤。
那片被战火与悲怆笼罩的土地,正在等待着她的到来,等待着这支承载着帝国命运与尊严的军队,去涤荡阴霾,收复失地,重铸边关!
沈璃缓缓地、坚定地抬起了手臂,将手中的马鞭,指向正北方!
没有更多慷慨激昂的言辞,但这个动作本身,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出发!”
清冽而威严的声音,并不十分高亢,却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传入了前列每一位将领和士兵的耳中。
令旗挥动,号角再次长鸣,这一次,声音变得更加急促而高昂,充满了进攻与开拔的意味。
静止的金属森林瞬间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缓缓向前移动。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混合着甲胄兵刃碰撞的金铁交鸣之声,汇成了一曲沉重而雄壮、踏碎一切阻碍的行军乐章。
金色的阳光,依旧毫无保留地洒在这支如同苏醒巨龙般开始北上的军队身上,为他们每一步的前行,都镀上了一层神圣而悲壮的辉光。
沈璃一夹马腹,身下的乌骓马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迈开了稳健的步伐,汇入了这滚滚向前的洪流之中。
她面朝北方,眼神依旧坚定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仿佛已经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到了那片即将用鲜血与生命去争夺、去守护的战场。
北境的烽烟,正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而她,沈璃,已然准备好了。准备好去迎接那注定充满艰难险阻、尸山血海的征途,去面对那狡诈凶残的敌人,去承担那关乎国运的千钧重担,去经历这场……她生命中无可回避的、血与火的终极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