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毒羹计,盗医术(2/2)

这感觉……像极了她记忆中娘亲珍藏的那几本泛黄药典的气息!只是眼前这缕香气,更加古老,更加浑厚,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近乎神圣的意味!

沈璃快步来到王大夫的院外,

王大夫正在在晾晒他珍藏的医书!在这个深秋难得有阳光的午后!

他趁着难得的晴日,晾晒他珍藏的医书,

必须去看!必须去拿!必须……抓住它!

这念头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回响!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在这滔天的渴望面前,仿佛都暂时退却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左腿溃烂处脓血涌出的滑腻感,腹内余毒的隐痛也在尖锐地提醒她这举动的疯狂和危险。看守随时可能巡视过来,王大夫更非易与之辈,一旦被发现,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

但……留在这里,也是等死!慢性地被毒药、伤口溃烂和高烧一点点熬干!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无声无息地烂掉!

不!绝不!

沈璃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决绝的光芒!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这动作牵扯着胸腹间的伤痛,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闷咳,喉咙里涌上腥甜。她死死咬住下唇,将咳嗽和血沫强行咽下!

目标!院墙角落!那堵将下人房区域和内院仆役区隔开的、布满苔藓、年久失修的矮墙!药香就是从墙的另一侧飘来的!那里有几处坍塌的豁口和狗洞,是野猫野狗钻行的通道,也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

爬!我要爬过去!

为了不被人发现,只能选择这个办法,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筋骨错位的嘎吱声和伤口撕裂的剧痛。左腿的溃烂处摩擦着凹凸冰冷的地面,脓血渗出,带来火烧火燎的刺痛和滑腻的恶心感。腹内的隐痛也随着身体的移动而加剧,如同无数细针在反复穿刺。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出,瞬间将她浸透,冰冷黏腻。

她用手肘!用肩膀!用一切能着力的部位,死命地向前顶!向前蹭!身体在肮脏冰冷的地面上,拖出一道混合着脓血、汗水和泥土的污浊痕迹。视线因为剧痛和汗水而模糊不清,只能凭着对那堵矮墙方向的本能感知,以及空气中那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诱人的古老药香,作为指引的灯塔!

近了……更近了……

那堵布满青苔、散发着土腥和潮湿霉味的矮墙,终于近在咫尺!墙根下散落着枯枝败叶和碎石,一片狼藉。沈璃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喉咙口的腥甜。她强撑着沉重的头颅,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斑驳的墙面上急切地搜寻着。

找到了!

在靠近墙根底部,一处被雨水常年冲刷、又被野物掏挖的角落,有一个仅容瘦小身躯勉强通过的、极其隐蔽的塌陷豁口!豁口边缘的土坯早已松动,几块砖石摇摇欲坠,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枯叶和蛛网!

就是这里!

生的希望如同火焰,在沈璃濒死的眼眸中熊熊燃烧!她积攒着最后一点力气,像一条濒死的蛇,艰难地将头探向那个散发着泥土和腐败落叶气息的洞口!

豁口狭窄,布满尖锐的碎石和凸起的砖块棱角。沈璃不顾一切地将肩膀挤了进去!粗糙冰冷的砖石边缘狠狠硌在她溃烂的左肩伤口上!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挤出!剧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眼前猛地一黑!她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硬生生将惨叫咽了回去!冷汗如同瀑布般淌下。

不能停!绝不能停!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以肩膀为支点,死命地向前拱!身体在狭窄的豁口里艰难地挪动、摩擦。破烂的囚衣被尖锐的砖石刮破,露出下面溃烂红肿、甚至能看到暗红血肉的伤口!每一次摩擦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脓血和污垢混合着泥土,涂抹在豁口冰冷的砖石上。

终于!

她的头颅和半个肩膀,硬生生挤过了那狭窄的死亡通道!视线豁然开朗!

墙的另一边,是一个相对僻静、背风的小小天井。阳光难得地穿过高墙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苍白的光线,落在一张临时搬来的、略显破旧的矮脚木桌上。

桌上,正摊开着几本……书!

沈璃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几本书,纸张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的、温润的深黄色泽,边缘微微卷曲,甚至有些虫蛀的小孔。封面是深蓝色的厚棉纸,上面用墨笔写着苍劲古拙的字迹,虽隔着距离看不真切,但那扑面而来的、厚重如山的沧桑感和浓郁到极致的药墨混合的奇异香气,瞬间攫取了沈璃全部的心神!

就是它!王大夫视若性命的祖传医书!

此刻,它们正毫无防备地摊开在苍白的秋阳下!纸张在微风中极其轻微地翻动、舒卷,仿佛沉睡的古老灵魂在呼吸,散发出令人迷醉的智慧之光!沈璃甚至能看到其中一页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以及旁边用朱砂精心绘制的、形态奇特的草药图样!

而桌旁,一个穿着半旧深灰色棉布长袍、身形清瘦、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背对着豁口的方向,微微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用一方干净的、带着药味的细棉布,仔细地拂拭着另一本摊开的书页。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

正是王大夫!

他离那矮脚木桌只有两步之遥!只要他稍微侧一下身,或者转一下头,就能立刻发现豁口处沈璃那半张沾满血污泥土的脸!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沈璃眼中的火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死死地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似乎停滞了!身体僵硬得如同化石,只有额角豆大的冷汗,混合着伤口渗出的脓血,悄无声息地滑落,滴入身下的泥土。

不能动!一丝一毫都不能动!

时间仿佛凝固。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沈璃趴在冰冷潮湿的豁口里,半张脸贴着地面,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本沐浴在微弱天光下的古老医书,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盯着海市蜃楼中的清泉。每一次王大夫轻微的挪动,每一次书页在风中细微的翻动声响,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尖上。

王大夫拂拭得很慢,很仔细。他似乎对其中一本格外珍视,拂拭的动作更加轻柔,偶尔还会停下来,对着书页上某个地方,微微眯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凝神细看,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默诵着什么艰深的词句。

沈璃的耳朵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微小的波动。她甚至能听到王大夫那缓慢而悠长的呼吸声,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细微的痰音。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突然从沈璃的胸腔深处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喉咙口一阵强烈的腥甜!腹内余毒的隐痛和身体极致的紧张,让她几乎控制不住!

糟了!

沈璃魂飞魄散!用尽平生最大的意志力,她猛地将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面上,牙关紧咬,硬生生将那冲到喉咙口的咳嗽和血腥气狠狠地压了回去!力道之大,让她的脸颊在地面的碎石上擦出一道血痕!全身因为强行压抑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

万幸!王大夫似乎完全沉浸在他那珍贵的书页世界里,对这声几不可闻的闷哼和摩擦声毫无察觉。他只是微微顿了一下拂拭的动作,随即又沉浸其中。

沈璃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虚脱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腔。恐惧过后,是更加强烈的、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渴望!

那书页上的字迹!那些草药的图样!尤其是王大夫方才特别凝视的那一页!那上面……一定记载着极其重要的东西!或许是某种吊命的奇方?或许是某种解毒的圣药?又或许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制毒秘术?!

她必须看到!必须记住!哪怕只看清一行字!一个药名!一张图!

沈璃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地聚焦在王大夫手中那本被特别珍视的书页上!阳光的角度微微变化,恰好照亮了书页的一角!

她看到了!在书页的上方边缘,几个比正文稍大的墨字,如同烙铁般瞬间烫入她的眼帘!

《造化术》!

沈璃的心猛地一沉!紧接着,在那标题下方,一行略小的注解小字,带着一种冰冷的邪异气息,攫住了她的心神:

“……夺造化,逆阴阳,或锁魂吊命于须臾,或引邪穿腑瞬息毙……”

锁魂吊命!瞬息毙命!

这……这根本不是寻常的救人之术!这是操控生死、行走于阴阳边缘的生死之术!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沈璃!她终于明白王大夫为何能“吊住一口气”,又为何对那灯油酷刑的后果如此淡漠!他所掌握的,是真正游走于生与死灰色地带的禁忌之术!

就在这时!

一阵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穿堂风!如同一个顽劣的幽灵,猛地从天井狭窄的上空灌了进来!

“呼——!”

风力陡然加大!吹得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起!那张矮脚木桌本就不甚稳当,被这猛烈的风一撞,顿时剧烈地摇晃起来!

“不好!” 王大夫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伸手想去按住桌上那几本摊开的医书!

然而,已经晚了!

最靠近桌沿、被王大夫刚刚拂拭过、封面深蓝的那本《造化术》手抄本,被狂风猛地掀了起来!脆弱的、泛黄的纸页如同被惊飞的枯叶蝶,哗啦啦地脱离了书脊的束缚,漫天飞舞!

“我的书——!” 王大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老猿丧子般的凄厉哀嚎!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疯狂地扑向那些在空中打着旋儿、四散飘落的书页!佝偻的身形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机会!千钧一发!

沈璃的瞳孔缩成了针尖!所有的恐惧、犹豫、虚弱在这一刻被彻底抛到九霄云外!她的眼中只剩下那漫天飞舞的、承载着禁忌知识和唯一生机的——纸页!

其中一张,最大、最完整,上面似乎还画着复杂的人体经络图并密密麻麻标注着针位和药方的纸页,在风魔的戏弄下,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朝着矮墙豁口的方向飘落而来!越来越近!那上面朱砂绘制的红点和墨线,在苍白的阳光下,如同跳动的鬼火,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就是它!

“嗬——!” 一声从灵魂深处迸发的、无声的嘶吼在沈璃胸腔炸响!求生的本能和攫取的欲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一切!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地狱归来的恶鬼附身!

她动了!

用那只还能勉强用力的、沾满脓血污泥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准!狠!猛地从豁口里探了出去!五指张开,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要将命运都撕裂的狠劲,狠狠地抓向那张飘落的、承载着《造化术》核心秘要的纸页!

指尖触碰到了纸张那微凉而脆弱的质感!

抓住了!

就在沈璃的手指死死攥住那页纸的瞬间——

“谁在那里?!” 一声惊怒交加、如同雷霆般的暴喝,猛地在她头顶炸响!是王大夫!他终于发现了豁口处那只突兀伸出的、污秽不堪的手!

紧接着,是王大夫因极度愤怒和心痛而变调的嘶吼:“来人!有贼!抓贼啊——!” 凄厉的喊声瞬间划破了天井的死寂!

杂乱的、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由远及近,朝着天井的方向疯狂涌来!守卫!被惊动了!

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铁幕,瞬间笼罩而下!比昨夜中毒时更加清晰,更加迫在眉睫!

沈璃的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王大夫那惊怒扭曲的脸就在不远处,守卫的脚步声如同索命的鼓点,近在咫尺!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更不可能将这张脆弱的纸页从狭小的豁口塞回墙内!

电光火石之间!沈璃的目光猛地扫过自己左腿外侧——那处溃烂流脓、散发着腐败甜腥气味的犬咬伤口!皮肉翻卷,脓血混合着污秽,形成一个深可见骨的、触目惊心的凹陷!

一个疯狂到极点、带着自毁般狠戾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

藏!藏进那里!

她猛地将攥着纸页的右手收回!在收回的途中,毫不犹豫地、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将那张沾着她掌心脓血和污泥的、承载着《造化术》秘密的纸页,狠狠地、胡乱地、塞进了自己左腿外侧那个溃烂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深处!

“呃啊——!!!”

难以形容的、如同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沈璃!那粗糙的纸页边缘摩擦着暴露的、高度敏感的血肉和神经!脓血和污物被强行挤压进更深的地方!这感觉,比刀割火燎更痛苦百倍!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几乎当场昏厥!

但她死死咬住了舌头!剧痛带来的瞬间清明让她完成了最后的动作——她胡乱地用手将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和脓血往下一抹,勉强盖住了那抹突兀的、不属于血肉的白色边缘!

下一秒!

“砰!” 豁口上方的几块松动的砖石,被一只穿着皂靴的大脚狠狠踹落!碎石和泥土簌簌而下,砸在沈璃刚刚缩回的头上和身上!

“贼人在哪?!” “王大夫!贼呢?!” 守卫粗鲁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冲到了豁口外侧!火把的光亮晃动着,将洞口映照得忽明忽暗。

沈璃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力,猛地将身体从豁口处完全缩回墙内,顺势滚倒在墙根下那堆厚厚的、散发着浓烈腐败气味的枯枝败叶和垃圾之中!她蜷缩成一团,脸深深埋进冰冷腥臭的泥土里,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寒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

她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死死压抑住。

“这里!这里有个狗洞!” 一个守卫指着豁口大喊。

“钻过去看看!” 另一个守卫吼道。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豁口,火把的光亮探了进来,在垃圾堆上扫过。沈璃能感觉到那灼热的光线就在自己头顶上方一寸寸移动,能闻到守卫身上浓重的汗臭和皮革味。

时间仿佛凝固。

“妈的,一堆烂叶子破垃圾!臭死了!” 守卫厌恶地啐了一口,火把的光亮移开,“贼肯定早跑了!钻这种地方,也不怕烂死在里头!”

“王大夫,您看?” 守卫的声音转向墙外。

墙外传来王大夫急促而心痛的声音,带着哭腔:“快!快找我的书页!一张都不能少!尤其是蓝封皮的那本!快找啊!”

脚步声和呼喊声渐渐转向天井内部,火把的光亮也远去了。守卫们显然更在意寻找散落的书页,对墙这边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兴趣缺缺。

危险……暂时解除了?

沈璃依旧死死地蜷缩着,一动不动。左腿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那粗糙的纸页深埋在血肉和脓污里,带来持续不断的、令人疯狂的异物感和灼痛。腹内的余毒也因为这极致的刺激而再次翻腾起来,喉咙口涌上阵阵腥甜。

冷汗和脓血混合着泥土,糊满了她的全身。她像一具被抛弃在垃圾堆里的腐尸。

然而,在那被剧痛和污秽包裹的身体深处,在那溃烂流脓的伤口深处,一张浸透了血污和脓液的纸页,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那些扭曲的“鬼画符”——《造化术》的秘要,如同烙印,深深刻进了她的血肉和灵魂。

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混合着血腥味的笑意,在沈璃沾满污秽的唇角极其艰难地扯开。她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一个冰冷而执拗的念头,如同深渊中爬出的恶鬼,在脑海中清晰回荡:

“不是偷……王大夫……”

“是抢……抢回一条……通往你们地狱的生路……”

“呃……” 又是一口压抑不住的黑红血沫,从她紧咬的牙关缝隙中涌出,滴落在身下冰冷的垃圾堆上,迅速被腐败的落叶吸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