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北疆急,帝失措(1/2)
当年东宫宴饮不断,沈璃作为宗室贵女,曾多次受邀赴宴,亲眼见过云裳抚琴奏乐的风采。她的琵琶声,时而清越如高山流水,时而哀婉如孤雁悲鸣,总能引人入胜。太子对她极为敬重,不仅因其技艺高超,更因其性情刚烈,颇有风骨。可在太子被废、东宫遭清洗后,云裳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知所踪。朝中传言她已死于乱兵之手,或是殉主自尽,却无人料到,她竟藏身于这声色犬马、鱼龙混杂的骊珠阁,还成了艳名远播的头牌清倌人!
“云裳…… 姑娘?” 沈璃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刻意压低了声线,模仿着少年公子的语调,但语气中那一丝难以抑制的波动,终究还是泄露了她的震惊。
云裳放下琵琶,缓缓起身。她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如同当年在东宫赴宴时一般,只是裙摆扫过地面的瞬间,多了几分风尘磨砺后的坚韧。她对着沈璃深深一福,腰肢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一别经年,殿下风采依旧。不,或许该称您一声……‘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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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 北疆急报!八百里加急!”
尖利的传报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紫宸殿的死寂。
时值三更,本该静谧的皇宫被这声急促的呼喊搅得鸡飞狗跳。守夜的禁军提着宫灯一路狂奔,灯笼里的火光在宫墙间晃出狰狞的影子,如同北疆草原上蠢蠢欲动的狼群。
紫宸殿内,慕容玦刚批阅完堆积如山的奏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他登基不过三月,年方二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青涩,却已学着先帝的模样,每日埋首于案牍之中。龙袍加身时的意气风发犹在昨日,可这三个月的帝王生涯,早已磨掉了他不少少年意气,只余下沉甸甸的责任。
“宣!” 慕容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透着帝王应有的威严。
传报的驿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一身风尘仆仆,甲胄上还沾着泥点与暗红的血迹,显然是日夜兼程,拼了性命赶来的。他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陛下!大事不好!北疆胡族突勒部反了!”
“什么?” 慕容玦猛地攥紧了龙椅扶手,指节泛白。
突勒部是半年前才归降的胡族一部,先帝在世时恩威并施,才将这股盘踞北疆多年的势力收服,封其首领为归义侯,赐良田美宅,本以为能换来北疆安宁,怎料竟会突然叛乱!
“详细说来!” 慕容玦的声音陡然拔高,少年天子的沉稳瞬间崩塌,眼底翻涌着震惊与不安。
驿卒喉头滚动,咽下一口血沫,语速快得几乎喘不过气:“三日前,突勒部忽然关闭边境要塞黑水关,声称朝廷苛待胡族,要‘复我故地,逐鹿中原’!他们…… 他们劫持了驻守黑水关的李将军与三百余朝廷官吏,放火烧了驿馆,还斩杀了前来劝和的使者!如今黑水关已被叛军占据,周边部落蠢蠢欲动,眼看就要蔓延到云中郡了!”
“劫持朝廷命官?占据黑水关?” 慕容玦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
黑水关是什么地方?那是北疆咽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旦失守,叛军便可长驱直入,中原腹地将无险可守!更要命的是,突勒部骑兵骁勇善战,来去如风,如今占据要塞,再勾结其他胡族部落,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 驿卒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恐惧,“据潜伏在突勒部的细作回报,此次叛乱并非突勒部自发,背后有旧贵族残余势力暗中煽动,好像…… 好像还有前朝余孽参与其中!”
“旧贵族?前朝余孽?” 慕容玦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心中清楚,先帝推翻前朝,一统天下,虽已有十年,但前朝旧部与被打压的贵族残余从未真正安分,一直潜伏在暗处,伺机作乱。如今他们勾结归降的胡族,挑动叛乱,显然是想趁着自己新君登基、根基未稳,一举颠覆大衍江山!
“军情如火,刻不容缓!” 慕容玦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沉声道,“传朕旨意,即刻召集文武重臣,紫宸殿议事!”
“遵旨!”
驿卒领命退下,殿内只剩下慕容玦一人。他走到殿外,夜风吹起他的龙袍下摆,带来阵阵寒意。夜空深邃,星辰黯淡,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慕容玦握紧了拳头,手心已满是冷汗。他从未经历过如此重大的危机,登基三月,朝堂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那些元老重臣,有的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有的是手握兵权的勋贵,表面上对他恭敬有加,暗地里却各有盘算。如今北疆叛乱,他们会真心实意地为他分忧,为大衍出力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慕容玦强行压下。他是大衍天子,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必须扛起这份责任!
半个时辰后,紫宸殿内灯火通明,文武百官陆续赶到。
左边站着的是文官集团,以丞相王克之为首,一个个身着绯色官袍,面色凝重;右边是武将勋贵,领头的是镇国大将军赵虎,此人是先帝亲信,手握京畿兵权,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众人见慕容玦脸色铁青,殿内气氛压抑,都知道出了大事,没人敢多言,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陛下深夜召集臣等,不知有何要事?” 丞相王克之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他年过花甲,须发皆白,说话慢条斯理,带着一股老谋深算的味道。
慕容玦将北疆急报掷在案上,沉声道:“突勒部叛乱,劫持李将军,占据黑水关,背后有旧贵族与前朝余孽勾结!军情紧急,诸位爱卿,可有退敌之策?”
话音刚落,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突勒部反了?”
“黑水关失守?那可是北疆咽喉啊!”
“前朝余孽竟敢如此猖獗,真是岂有此理!”
文官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震惊与慌乱,有的甚至露出了恐惧之色。他们大多久居京城,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竟没人能说出一句有用的话。
慕容玦的目光扫过武将队列,沉声道:“诸位将军,眼下北疆告急,谁愿领兵出征,平定叛乱,解救李将军与百官?”
然而,话音落下,武将们却纷纷低下头,没人应声。
镇国大将军赵虎皱了皱眉,出列道:“陛下,突勒部骑兵凶悍,黑水关易守难攻,如今他们占据要塞,又有旧势力相助,兵力少说也有五万之众。我朝京畿兵力虽足,但多是防卫京城之用,若是贸然抽调,恐京城空虚,遭人暗算。况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迟疑:“如今正值秋收,各地守军需防备流民作乱,可调之兵实在有限。再者,突勒部熟悉北疆地形,我军长途奔袭,水土不服,怕是难以取胜啊。”
慕容玦眉头一皱:“赵将军此言差矣!北疆乃国之屏障,若黑水关失守,叛军南下,百姓流离失所,江山社稷危在旦夕!此时若不派兵平叛,难道要坐视叛乱蔓延吗?”
“陛下息怒!” 另一位老将,车骑将军孙奎出列,躬身道,“赵将军所言非虚。臣麾下将士虽勇,但多是步兵,与突勒部骑兵交战,胜算不大。而且…… 臣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恐难当此重任啊。”
“你!” 慕容玦气得脸色发白。
孙奎这分明是推诿!风寒?怕不是怕打输了丢官罢职,甚至掉脑袋!
他目光转向其他将领,那些平日里在朝堂上吹嘘自己勇猛善战的将军们,此刻要么低头看脚尖,要么眼神躲闪,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更别说主动请战了。
“满朝武将,竟无一人敢出征?” 慕容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愤怒,也有失望,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没想到,自己身为天子,在如此危急的时刻,竟然连一个愿意为他领兵打仗的将领都找不到!
“陛下,臣有一言。” 丞相王克之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缓,“突勒部叛乱,根源在于朝廷对胡族安抚不力,或许…… 或许可以派使者前往黑水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许以重利,劝其归降。至于旧贵族与前朝余孽,只要他们肯罢手,也可既往不咎,封官赐爵……”
“荒谬!” 慕容玦猛地一拍龙案,茶水溅了一地,“王丞相!突勒部劫持朝廷命官,斩杀使者,焚烧驿馆,反旗已立,罪无可赦!此时求和,岂不是助长他们的气焰?让天下人笑话我大衍软弱可欺?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觉得有机可乘?”
王克之脸色一白,躬身道:“陛下息怒,臣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愿再起刀兵啊。”
“为了天下苍生?” 慕容玦冷笑一声,“若今日纵容叛乱,他日叛军南下,烧杀抢掠,百姓遭殃,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天下苍生?”
他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只见文官们争论不休,有的主张求和,有的主张派兵,却没人能拿出具体可行的方案;武将们则一个个畏缩不前,推诿塞责。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慕容玦只觉得喉咙发紧,眼前阵阵发黑。
他想起了先帝在世时,何等威风凛凛,一声令下,将士用命,百官俯首,北疆胡族望风披靡,无人敢犯。可如今,先帝尸骨未寒,叛乱便接踵而至,而自己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朝堂之上一片混乱,人心涣散。
难道…… 自己真的不是当皇帝的料?难道大衍的江山,就要毁在自己手里?
年轻气盛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往日的自信与从容,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慌乱与无助。他的双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殿内的争论还在继续,文官们互相指责,武将们沉默不语,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天子,此刻正承受着何等巨大的压力与煎熬。
“够了!”
突然,一声怒喝打断了殿内的嘈杂。
慕容玦猛地站起身,龙袍猎猎作响,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慌,不能乱,他是大衍天子,是先帝的儿子,他必须撑起这片江山!
“王丞相,求和之论,休要再提!” 慕容玦的声音冰冷刺骨,“突勒部叛乱,罪该万死,旧贵族与前朝余孽,狼子野心,必诛之!”
他转向武将队列,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将领的脸:“赵将军,孙将军,诸位将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给你们高官厚禄,赐你们良田美宅,难道就是让你们在国难当头之时,畏缩不前,推诿塞责吗?”
赵虎与孙奎等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低下头不敢吭声。
“朕知道,黑水关难攻,突勒部凶悍,此战凶险。” 慕容玦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身为大衍将士,当以国家为重,以百姓为重!若有人敢领兵出征,平定叛乱,朕许诺,平叛之后,论功行赏,封妻荫子,赏赐千金!若战死沙场,朕将厚葬之,善待其家人,让其子孙世代享受荣华富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慕容玦以为,这番话总能打动一些人。
可没想到,武将们依旧沉默,有的甚至偷偷交换眼神,显然还是不愿冒险。
孙奎再次出列,躬身道:“陛下,非臣等不愿出征,实在是此战胜算太小。突勒部骑兵五万,黑水关地势险要,我军若强行进攻,恐怕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啊。”
“损失惨重?” 慕容玦怒极反笑,“难道任由叛军作乱,损失就不惨重了?孙将军,你身为车骑将军,手握重兵,却如此贪生怕死,对得起先帝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你身上的盔甲吗?”
孙奎脸色涨得通红,却依旧嘴硬:“陛下,臣并非贪生怕死,只是不愿做无谓的牺牲。为将者,当审时度势,量力而行,而非逞匹夫之勇!”
“好一个审时度势,量力而行!” 慕容玦猛地拔出腰间的天子剑,剑鞘碰撞发出 “呛啷” 一声脆响,吓得百官纷纷跪倒在地。
“朕今日就告诉你们,什么是无谓的牺牲!” 慕容玦手持天子剑,指着殿外,“北疆百姓正在遭受叛军的蹂躏,朝廷命官正在黑水关受苦,大衍江山正在面临危机!此时退缩,就是千古罪人!今日,谁愿出征?”
剑光照亮了他年轻的脸庞,眼神中带着一丝疯狂与决绝。
然而,满朝武将,依旧无人应声。
赵虎叹了口气,出列道:“陛下,臣愿领兵出征,但臣有一个条件。”
慕容玦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赵将军请讲,只要能平叛,朕都答应你!”
“臣需要调动京畿三万骑兵,再从河东、河西调兵两万,凑齐五万大军,方可出征。” 赵虎沉声道,“而且,粮草、军械必须充足,否则,臣难以取胜。”
慕容玦皱了皱眉。京畿骑兵是防卫京城的主力,调动三万,京城防卫必然空虚。而且,河东、河西调兵,来回至少需要半月时间,粮草军械筹备也需要时日,可北疆军情如火,哪里等得起半个月?
“赵将军,时间不等人!” 慕容玦急道,“叛军随时可能南下,半个月后,恐怕云中郡都已失守!能不能…… 能不能尽快出兵?”
“陛下,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赵虎语气坚定,“若仓促出兵,粮草不济,兵力不足,只会导致更大的失败。臣不能拿将士的性命开玩笑,更不能拿大衍的江山开玩笑。”
慕容玦看着赵虎,又看了看其他将领,只觉得一阵绝望。
他知道赵虎说的有道理,可军情紧急,他实在等不起!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朗声道:“陛下,臣愿领兵出征,无需五万大军,只需一万骑兵,半月之内,必破黑水关,生擒叛贼,解救李将军与百官!”
话音落下,一个身影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来人身着银色盔甲,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鹰,正是禁军副统领,慕容玦的堂兄,慕容长风。
慕容长风年方二十二,自幼习武,熟读兵法,先帝在世时便对他十分器重,封为定远将军,让他辅佐赵虎掌管禁军。只是他资历尚浅,一直未能独当一面。
此刻,他主动请战,顿时让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长风?” 慕容玦又惊又喜,“你…… 你真能半月之内破敌?”
慕容长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臣愿立军令状!若半月之内不能破黑水关,生擒叛贼,臣愿提头来见!”
“好!” 慕容玦心中一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朕信你!你要一万骑兵,朕给你!粮草军械,朕即刻让人筹备,明日一早,你便可领兵出征!”
“陛下不可!” 赵虎急忙劝阻,“慕容将军虽勇,但资历尚浅,缺乏独当一面的经验。一万骑兵对阵五万叛军,还要半月破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孙奎也附和道:“陛下,赵将军所言极是。慕容将军年轻气盛,怕是低估了叛军的实力,贸然出征,恐会全军覆没啊!”
其他将领也纷纷开口劝阻,都说慕容长风太过冲动,此战必败。
慕容长风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冷笑道:“诸位将军,既然你们都不敢出征,又何必阻拦我?难道你们宁愿看着叛军作乱,也不愿给我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吗?”
“慕容将军,我们并非阻拦你,只是不想看到你白白牺牲。” 赵虎沉声道,“战场之上,可不是逞勇斗狠的地方。”
“赵将军,晚辈敬重你是先帝亲信,是军中前辈,但晚辈也有自己的战法。” 慕容长风语气坚定,“突勒部虽有五万骑兵,但多是乌合之众,而且他们刚刚叛乱,内部并不稳定,那些被煽动的部落也并非真心追随。只要我军出奇制胜,攻其不备,必能破敌!”
他转向慕容玦,躬身道:“陛下,臣恳请你相信臣!给臣一万骑兵,臣必不负陛下所托,不负大衍江山!”
慕容玦看着慕容长风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决断。
满朝文武,要么推诿塞责,要么主张求和,要么墨守成规,只有慕容长风,愿意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愿意为他分忧解难。
就算此战凶险,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他也愿意赌一把!
“好!朕就赌这一把!” 慕容玦猛地一拍龙案,沉声道,“慕容长风听旨!”
“臣在!”
“朕封你为平北大将军,即刻领兵一万骑兵,出征北疆,平定突勒部叛乱!粮草军械,由户部、兵部连夜筹备,明日一早,在城外校场集结,朕亲自为你送行!”
“臣遵旨!谢陛下信任!” 慕容长风躬身领旨,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与决绝。
“赵将军,” 慕容玦转向赵虎,“京畿骑兵,由你负责抽调一万,务必挑选精锐,配给慕容将军。”
“陛下……” 赵虎还想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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