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璃静观,府门闭(1/2)

沈璃称病的第五日,京城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雨丝细密如愁,从铅灰色的云层中连绵不断地坠落,敲打着镇国护圣大长公主府的琉璃瓦。瓦当是上好的孔雀蓝釉色,被雨水冲刷得愈发鲜亮,沿着翘起的飞檐汇成一串串晶莹的珠串,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中,溅起细小的水花。雨水浸润了庭院中的泥土,升腾起一股潮湿而清新的气息,混合着书房里袅袅升起的檀香 —— 那是沈璃惯用的安息香,能安神定气,却在此刻与雨声交织,形成一种奇异而静谧,又暗藏着几分压抑的氛围。

沈璃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衣料是江南进贡的上等杭绸,质地柔软顺滑,贴合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形。她未施粉黛,一张素净的脸庞在柔和的天光下显得愈发清绝,只是眉宇间萦绕着一丝淡淡的倦意,像是真的被风寒所扰。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羊脂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鬓边,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添了几分难得的温婉。

她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软榻铺着厚厚的狐裘垫子,温暖而舒适。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本摊开的《舆地纪胜》,书页已经微微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她过往的批注。但她的目光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雕花木窗,落在窗外被雨水洗刷得碧绿剔透的芭蕉叶上。雨珠顺着宽大的蕉叶滚落,留下一道道水痕,如同泪痕般,触目惊心。

看似悠闲恬淡,她的指尖却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轻轻敲击着,节奏忽快忽慢,暴露了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那敲击声很轻,被窗外的雨声掩盖了大半,却依旧能从那细微的动作中,感受到她内心的波澜。

“殿下,” 贴身女官青黛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脚步放得极缓,生怕惊扰了沈璃。她手中端着一个描金漆盘,上面放着一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汤清澈透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将茶盘放在小几上,低声道:“封地送来的月度账册和文书都已整理好,奴婢按您的吩咐,将重点事项用朱笔标出,您看是否现在过目?”

沈璃 “嗯” 了一声,视线并未从窗外收回,只是淡淡道:“放着吧,等会儿再说。”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今日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

青黛是沈璃从封地亲自挑选出来的心腹,今年不过二十岁,却沉稳干练,心思缜密。她不仅将公主府的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沈璃安插在府中的重要耳目,肩负着通过特殊渠道收集外界信息的重任。这些年,无论是朝堂的风吹草动,还是京都的市井流言,她都能第一时间打探清楚,并精准地汇报给沈璃。

“回殿下,” 青黛走到沈璃身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您‘病’了这些时日,朝中关于翻案的议论非但未曾停歇,反而…… 愈演愈烈了。尤其是都察院的几位御史,像是周正清、吴彦等人,竟联名上奏,言辞十分激烈,称当年旧贵族谋逆案确有冤情,不少人是被冤枉的,恳请陛下下旨重查所有相关案件,为蒙冤者平反昭雪。”

沈璃端起茶盏,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微微一暖。她轻轻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抿了一口。茶香清冽甘醇,顺着喉咙滑下,却丝毫化不开她心头的沉郁。都察院…… 那里面的水,深得很。周正清打头阵弹劾她,如今又联合同僚联名翻案,背后若无人支持,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行事。究竟是旧贵族残余势力在背后推动,还是…… 龙椅上那位默许甚至暗中授意?

“还有呢?” 她放下茶盏,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此外,” 青黛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想要将话说得更委婉些,“奴婢听闻,永巷那边,似乎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在流传。”

永巷,是皇宫深处最偏僻、最阴暗的角落,那里居住着宫中最低等的杂役,以及一些失势的老宫人、废妃。因为地处偏僻,管理松散,向来是流言蜚语滋生最快、也最不易引人注目的地方。许多宫中秘闻,都是从永巷悄然流出,最终传遍京都。

沈璃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青黛脸上,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关于什么的?”

“是关于…… 已故的端慧太子。” 青黛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细不可闻,生怕被第三人听见,“有老宫人碎嘴,说当年太子殿下身边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内侍,前些时日莫名其妙失足落井死了。死前,他曾在永巷的小酒馆里与人饮酒,醉后胡言乱语,提及了太子的旧事,说什么……‘殿下冤枉’,‘那东西根本不在东宫’之类的糊涂话。”

咔嚓。

沈璃手中茶盏的盖子轻轻磕在杯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脆响,打破了书房内的寂静。她眸光一凝,瞬间锐利如刀,方才还带着几分倦意的面容,此刻已然冰冷,周身的气息也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端慧太子,慕容瑾,她的皇长兄,先帝元后所出。他性情仁厚贤德,饱读诗书,颇有治国之才,自幼便被立为太子,深得先帝喜爱和朝野上下的称颂。三年前,却突然被人举报私藏龙袍、勾结边将,意图谋逆篡位。先帝震怒之下,当即废黜其太子之位,将其圈禁宗人府。不过月余,便传出太子忧惧成疾,不幸病逝的消息。

紧接着,先帝病重,缠绵病榻数月后驾崩。如今的陛下,当时的二皇子慕容玦,在其母族和一批武将的支持下,迅速掌控局势,顺利登基为帝。

那场震动朝野的 “巫蛊龙袍案”,牵连甚广,无数东宫属官、与太子交好的官员纷纷落马,或被斩首,或被流放,或被罢官夺爵,朝堂上下一片血雨腥风。沈璃因是女子,且与太子虽为兄妹,但年龄相差较大,平日里并不算十分亲近,加上她审时度势,及时上交了自己封地的兵权,明确表态支持新君慕容玦,才得以保全自身和封邑,甚至还得了个 “大长公主” 的尊荣。

可这尊荣之下,是何等的如履薄冰,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些年来,她从不提及端慧太子,从不参与任何与东宫旧人相关的事务,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与新帝的关系,就是为了避免引火烧身。

如今新帝登基三年,皇位看似稳固,这 “翻案” 的风声却不仅针对她当年的清洗,还悄然蔓延到了端慧太子的旧案上…… 是有人真心觉得兄长冤屈,想要为他洗刷污名?还是有人想借机生事,试探皇帝的底线,搅动朝局?抑或,这根本就是龙椅上那位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想看看还有哪些人对前太子念念不忘,好一并清理,以绝后患?

那 “不在东宫” 的 “东西”,又指的是什么?莫非除了当年搜出的所谓 “龙袍罪证”,还另有隐情?难道当年的 “巫蛊龙袍案”,本身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沈璃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了冰窖。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中央,四周迷雾重重,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紧紧盯着她,等着她行差踏错,等着看她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个落井的内侍,之前在哪宫当值?最近接触过哪些人?” 沈璃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婢已经让人去查了,” 青黛条理清晰地回禀,“那小内侍名叫小禄子,自端慧太子被圈禁后,就被分到了浣衣局当差,平日里沉默寡言,性格懦弱,并无甚特别之处,也从未与人结怨。他接触的人也都是浣衣局的杂役和永巷的老宫人,并无可疑之人。只是落井前两日,他曾告假出宫一趟,说是探望染病的姑母。至于他姑母的具体住处,以及他出宫后具体见了谁,做了什么,目前还在进一步追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查,仔细查。” 沈璃放下茶盏,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反复摩挲,仿佛在感受那份冰冷带来的清醒,“务必查清楚他出宫后的所有行踪,见过的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他的死,究竟是意外失足,还是有人蓄意谋杀。但切记,务必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奴婢明白。” 青黛躬身应道,心中清楚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青黛退下后,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沈璃的心上。她拿起那本《舆地纪胜》,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中翻腾着旧日的画面 —— 皇长兄温和的笑容,东宫昔日的热闹与荣光,抄家时的哭喊与混乱,宗人府紧闭的大门,以及新帝登基时,慕容玦看她那深沉难辨的一眼。

她知道,自己的沉默不会太久。皇帝在等她的态度,那些暗处的魑魅魍魉也在等她的反应。这闭门谢客、称病静养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果然,又过了两日,雨停了,天光放晴。积压了多日的乌云散去,金色的阳光洒满京都,照耀着朱红宫墙,也照耀着公主府的庭院,仿佛要将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然而,就在这明媚的春光中,一道宫中的旨意,打破了公主府的宁静。

来传旨的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赵德顺,他穿着一身簇新的蟒纹太监服,手持拂尘,面带惯有的谦卑笑容,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捧着两个精致的锦盒。赵德顺在宫中伺候多年,深得慕容玦信任,为人圆滑世故,极会察言观色。

“老奴赵德顺,给大长公主请安。” 赵德顺走进正厅,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谄媚而温和,“陛下听闻殿下凤体违和,这几日一直甚是挂念,茶饭不思。特命老奴送来上等血燕、老山参,给殿下补补身子。这些都是陛下特意让人从内库挑选的,品质皆是上上之选,对调理身体大有裨益。”

沈璃穿着见客的正式袍服,一身玄色绣暗金凤纹的常礼服,坐在主位之上。她刻意伪装出几分病后的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却依旧难掩其尊贵的气质。她示意青黛接过赏赐,微微欠身,声音温和而恭顺:“有劳赵公公跑一趟,辛苦公公了。还请公公回禀皇兄,多谢皇兄挂念,沈璃感激不尽。待身子好些,定当入宫向皇兄谢恩,当面叩谢圣恩。”

赵德顺笑容不变,细长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精光,他站起身,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沈璃一番,似乎在判断她的病情真假。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委婉:“殿下客气了,为陛下和殿下效力,是老奴的本分。陛下还说,如今朝中有些不安分的臣子,总爱翻些陈年旧账,捕风捉影,惹陛下心烦。陛下希望,自家人能体谅圣心,莫要被些闲言碎语扰了清净,安心休养便是。”

图穷匕见。

皇帝这是在敲打她,让她明确立场,不要被 “翻案” 的风潮裹挟,更不要对端慧太子的旧案表现出任何兴趣。他既要她保持沉默,也要她站队,站在他这一边,共同压制那些翻案的声音。

沈璃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寒芒,声音依旧温和而恭顺:“皇兄日理万机,为国操劳,忧心朝堂之事,沈璃虽在病中,亦感同身受。请皇兄放心,沈璃晓得轻重,断不会听信谗言,更不会被闲言碎语所扰,定会安分守己,安心休养,绝不辜负皇兄的圣恩与信任。”

赵德顺似乎对这番回答颇为满意,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殿下深明大义,陛下若是知晓,定会十分欣慰。老奴就不打扰殿下静养了,这便回宫向陛下复命。” 他又寒暄了几句,说了些 “祝殿下早日康复” 之类的话,便带着小太监告辞回宫复命。

送走宫使,沈璃脸上的温顺与恭顺顷刻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的冷肃。她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厅内的空气仿佛都要凝结成冰。

“青黛,更衣。” 她沉声吩咐,语气斩钉截铁,“备车,去城西的积云寺上香。”

“现在?” 青黛微微错愕,此刻已是午后,阳光正好,而且殿下刚刚 “病愈”,此刻出行,难免引人瞩目。

“对,现在。” 沈璃的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动静弄大些,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宫病了多日,如今稍愈,便去寺庙为皇兄、为大雍江山祈福。”

她要主动走出这府门,但不是入宫,而是去一个公开且敏感度较低的地方。既是回应皇帝的 “关切”,表明自己 “安分守己”,无意参与朝堂纷争,也是给那些暗处的人一个接触她的机会 —— 如果他们有这个胆量,有这个意图的话。她要看看,那些在背后推动翻案、提及端慧太子旧案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敢不敢真正走到明面上。

公主府的车驾很快便准备妥当。一辆装饰华丽的朱红马车,由四匹神骏的白马牵引,马车四周悬挂着玄色的幔帐,幔帐上绣着精致的金凤纹,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车驾前后,簇拥着数十名身着劲装、腰佩利刃的护卫,皆是公主府中精锐,身手不凡,警惕性极高。

车驾浩浩荡荡地驶出公主府大门,引得街上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那是大长公主的车驾吧?听说公主病了好些日子了,怎么今日突然出来了?”

“看这阵仗,是要去哪里啊?护卫这么多,好气派!”

“听说是去积云寺上香祈福呢,为陛下和江山祈福,真是心系天下的好公主!”

百姓们的议论声传入车内,沈璃闭目养神,不为所动。街市的喧闹透过车壁传来,模糊而遥远,她的心思,早已飘向了未知的前路。

积云寺是京城香火最盛的寺庙之一,位于城西的半山腰上,环境清幽,风景秀丽。寺庙始建于前朝,历经百年风雨,依旧保存完好。寺内古木参天,禅院幽深,香火缭绕,钟声悠扬,是京中达官显贵、名门闺秀礼佛祈福的好去处。

因并非初一十五的大日子,香客不算太多,寺内显得格外清静。沈璃的车驾抵达山门外时,早已得到通报的寺中主持率领一众僧人,身着整齐的僧袍,在山门外躬身迎接。主持法号圆通,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僧,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佛法高深,在京中颇有声望。

“老衲圆通,率寺中弟子,恭迎大长公主殿下。” 圆通主持双手合十,恭敬行礼。

“大师不必多礼。” 沈璃在青黛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语气平和,“本宫今日前来,只为上香祈福,无需如此兴师动众,还请大师照常即可。”

“殿下万金之躯,驾临小寺,是小寺的荣幸。” 圆通主持笑容温和,“殿下请随老衲来,大雄宝殿已备好香烛,静候殿下礼佛。”

沈璃颔首,在圆通主持的引领下,穿过山门,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向大雄宝殿走去。小径两旁,绿树成荫,花草繁盛,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带着草木的清香,让人心情舒畅。护卫们分散在四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确保没有任何危险。

沈璃虔诚地上香、跪拜,向佛祖祈福,口中默念着为皇帝康健、江山稳固、百姓安乐的祝语。她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嘱咐寺中僧人多做几场法事,超度亡魂,祈福国泰民安。

做完这一切,她谢绝了圆通主持的挽留,婉拒了寺中准备的素斋,只带着青黛和两名贴身护卫,在寺中慢慢散步,欣赏雨后初晴的山景。

积云寺的后山更是僻静,人迹罕至,只有一条蜿蜒的小径穿过竹林,通向一处放生池。沈璃沿着小径缓步前行,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竹林青翠,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映照在她的身上。

行至后山的放生池旁,沈璃停下脚步。放生池不大,池水清澈见底,里面有许多红色的锦鲤在悠游自在地游动,见到有人走来,纷纷聚拢过来,摇头摆尾,十分灵动。沈璃看着池中悠游的锦鲤,似乎在发呆,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竹林小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半旧青色文士衫,面容清癯,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身材瘦削,面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与疲惫。他看到沈璃一行人,似乎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外人,随即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草民不知贵人在此,无意惊扰,还望贵人恕罪。”

沈璃的目光扫过此人,见他虽衣着朴素,甚至有些陈旧,但面料干净整洁,气质儒雅,言谈举止有礼有节,不像是寻常的山野村民或落魄乞丐。她身后的一名护卫上前一步,仔细打量了男子一番,然后低声向沈璃禀告:“殿下,此人像是常在寺中借居读书的落魄文人,姓柳,名文渊,并无功名在身,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与人交往。”

沈璃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柳文渊身上,淡淡道:“无妨,此处本是清静之地,人人皆可来此。先生请自便。”

那柳文渊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做着某种艰难的决定。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从袖中取出一卷略显残旧的画轴,双手捧着,缓步走到沈璃面前,躬身道:“草民柳文渊,冒昧打扰贵人。草民身无长物,唯有一幅旧日拙作,画的是前朝古寺烟雨图,自觉尚有几分意趣。若贵人不弃,愿将此画赠予贵人,聊博一哂,也算全了今日邂逅之缘。”

护卫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接过画轴,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画轴中没有藏着利器或其他可疑之物,才递给一旁的青黛。青黛接过画轴,轻轻展开一小部分,见确实是一幅水墨山水画,画中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古寺掩映在烟雨之中,笔法精湛,意境苍茫,绝非凡品,显然出自名家之手,而非眼前这落魄文人的 “拙作”。

沈璃心中一动。前朝古寺?烟雨图?这画的意境,与端慧太子生前最喜欢的风格颇为相似。而且,此人选择在这个时机、这个地点,以这种方式送上一幅画,绝非偶然。他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幅画中,恐怕另有玄机。

“先生画技不俗,笔触苍劲,意境深远,绝非拙作。” 沈璃看着柳文渊,语气平和地问道,“如此佳作,先生为何轻易赠予本宫?先生何以落魄至此,竟要靠变卖字画为生?”

柳文渊苦笑一声,脸上露出几分苦涩与无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早年家道中落,又屡试不第,空有一身笔墨功夫,却无处施展抱负,只能寄身寺庙,苟延残喘。这幅画虽是草民心血之作,但如今身无长物,留之无用,不如赠予贵人,也算物尽其用。”

沈璃不再多问,她知道,言多必失,对方既然有所图谋,必然会露出破绽。她示意青黛收下画轴,并从袖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递给柳文渊:“先生既将佳作赠予本宫,本宫自然不能让先生白送。这点薄礼,还请先生收下,权当本宫买下这幅画了。”

柳文渊千恩万谢地接过银子,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转身退入竹林,脚步匆匆,很快便消失在茂密的竹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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