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观蚁斗，悟人心（2/2）
...那本《造化医典》的下落可有线索？萧珩的声音低沉。
回王爷，老奴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但那张记载造化针和一些药方的残页至今下落不明。王大夫的声音透着焦虑，此法逆天而行，若被心怀不轨之人学去...
继续找。萧珩打断他，那针法既能吊命也能杀人，绝不能外传。
暮色四合，王府内开始点起灯笼。沈璃拖着伤腿往柴房走去，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听到的对话。造化针...既能吊命也能杀人...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医术？她腿伤中藏着的那页纸上，记录的会不会就是这种针法？
回到柴房，沈璃从墙缝中抠出半块藏着的硬馍，就着冷水咽下。夜深人静时，她小心翼翼地检查腿伤中的医书残页。纸张已经被脓血浸透，但上面的字迹依然依稀可辨。
造化术之造化针...沈璃借着月光辨认着那几个模糊的字，取百会、风府、大椎...逆经脉而行...可吊命三日...亦可瞬息毙命...
她的心跳加速。这似乎是一种既能救人也能杀人的针法！难怪王大夫如此珍视这本医书。
要用最短的时间内学完，之后一把火销毁了才是正经！沈璃一边想一边忍痛把书塞回了左腿中，这一次，伤口并没有传来过多的疼痛，沈璃知道，再不吃点药这条腿就要废了。
贱婢！柴房门口，林嬷嬷正叉腰站着，脸色阴沉。
林嬷嬷冷哼了一声：今日厨房缺人手，去把碗洗了再回来睡觉。
厨房里，油灯昏暗。沈璃蹲在大木盆前，机械地刷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碟。油腻的污水浸透了她的袖口，手上的血泡被泡得发白。其他仆役都在说笑，没人注意这个角落里的瘦弱身影。
...听说了吗？王爷下个月要宴请朝中大臣...一个烧火丫头小声说。
可不是，厨房已经开始准备了，另一个帮厨接话，光是采买单子就列了三页纸...
沈璃竖起耳朵，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据说林夫人特意嘱咐要做杏仁酪...
嘘，小声点！你不知道王爷碰不得杏仁吗？去年有个厨子不小心用了杏仁粉，差点被活活打死...
沈璃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了闪。杏仁...萧珩对杏仁过敏。这个信息像一颗种子，落入她记忆的土壤中。
洗完碗已是深夜。沈璃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柴房，从稻草堆下摸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她这些天偷偷收集的蒲公英和半边莲，洗净晒干后藏起来的。她嚼碎几片叶子，敷在左腿的伤口上。清凉的药草暂时缓解了灼痛，但伤口深处的医书残页依然像一块烧红的炭，时刻提醒着她所承受的风险和可能的机会。
月光透过柴房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沈璃蜷缩在角落里，开始梳理这些天观察到的信息：
萧珩——辰时书房，午时小憩，忌食杏仁；
林婉柔——每日熏香，喜甜厌酸，每月十五必去寺庙上香；
林嬷嬷——贪财，常克扣月钱，与侍卫长赵虎有私情；
赵虎——好酒，值夜时常偷喝，子时后最松懈...
这些零散的线索在她脑中旋转，逐渐拼凑出一幅王府的权力地图。沈璃想起那些蚂蚁——它们如何分工合作，如何利用地形，如何在强敌面前以弱胜强。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沈璃轻声自语。月光下，她的眼神不再涣散，而是闪烁着一种冷静的光芒，就像潜伏在暗处的猎人，耐心等待时机。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沈璃的脸上，她缓缓地睁开眼睛，迎接新的一天。然而，今天她的心情却并不像往常那样轻松。
因为她被指派去打扫后花园，这并不是一项轻松的任务。沈璃默默地起身，穿上那件朴素的婢女衣裳，然后缓缓地走出房间，朝着后花园走去。
一路上，她都低着头，步履蹒跚，仿佛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她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和无助，与平日里那个畏缩的婢女毫无二致。
然而，就在她看似漫不经心地打扫着后花园的时候，她的眼睛却在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留意着园丁修剪花枝的手法，仔细观察着他们如何巧妙地处理每一朵花，让它们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她倾听着侍女们之间传递的八卦，从她们的交谈中捕捉到一些关于府中人物的信息。
甚至当林婉柔走过小径时，她的目光也悄悄地落在了林婉柔的裙摆上，观察着裙摆拂过花草的角度，仿佛能从中解读出什么秘密。
沈璃的观察力如此敏锐，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将这后花园中的点点滴滴都收入眼底。
当她清扫到一丛茉莉花旁时，发现地上落着一条丝帕。帕子一角绣着精致的字，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沈璃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将帕子藏入袖中。
那股香气非常独特，它以沉香为主要成分，却也有茉莉的清香，但其中还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药材味道。沈璃不禁想起之前听到丫鬟们私下议论，说林婉柔每到夜晚都会被噩梦所困扰，只有使用一种特制的安神香才能安然入眠。
这种对特定物品的依赖，是否会成为林婉柔的一个致命弱点呢？沈璃暗自思忖着。毕竟，如果有人能够控制这种安神香的供应，或者找到替代它的方法，那么林婉柔的睡眠问题恐怕就会再度浮现，甚至可能会对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产生更严重的影响。
然而，要想利用这个弱点并非易事。首先，必须弄清楚那种药材的具体成分，以及它与沉香混合后产生的特殊效果。其次，还需要找到一种能够替代这种安神香的方法，或者找到一种能够打破林婉柔对它依赖的途径。
沈璃决定深入调查此事，看看是否能从中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毕竟，在这个充满权谋和争斗的世界里，任何一点小小的优势都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午休时分，沈璃借口倒垃圾，溜到了王府最偏僻的角落——一处靠近外墙的废弃小院。这里杂草丛生，鲜有人至，却成了她秘密的。在碎石瓦砾间，她发现了几株野生的曼陀罗和乌头，都是有毒的植物。沈璃小心地用石块在泥土上画出这些植物的位置，准备日后需要时再来采集。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沈璃迅速躲到一堵残墙后，屏住呼吸。
...东西带来了吗？是赵虎的声音。
急什么...林嬷嬷的嗓音带着媚意，银子呢？
在这儿...王爷赏的...
接着是一阵衣物摩擦声和粗重的喘息。沈璃悄悄探出头，看到赵虎正将林嬷嬷压在墙上，一只手伸进她的衣襟摸索，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鼓鼓的钱袋。
死相...林嬷嬷娇嗔道，也不怕被人看见...
这破地方鬼都不来...赵虎嘟囔着，突然压低声音，对了，那件事打听得怎么样？
嘘...林嬷嬷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丫头嘴硬得很，打死都不说医书残页的下落...
沈璃浑身一僵。他们在说她！王府还在追查那页医书！
王爷下了死命令...赵虎的声音变得严肃，那页纸必须找回来...听说是很重要的医术...
一个小丫头能藏哪儿？林嬷嬷不以为然，她那破屋子都翻了三遍了...
王大夫说...可能在她身上...
沈璃的心跳几乎停止。她下意识地按住左腿的伤处，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身上？林嬷嬷惊讶道，你是说...她吞下去了？
谁知道...总之盯紧点...王爷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再次响起，两人似乎离开了。沈璃又等了一会儿才敢动弹，后背已经湿透。她必须更加小心了——王府不仅没有放弃搜查，甚至已经怀疑到她身上。
回到柴房后，沈璃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动。然后，她迅速走到稻草堆的深处，伸手摸索着，终于找到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小瓦片。
这个小瓦片虽然不起眼，但对沈璃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意义。它是她的“记事板”，是她记录重要信息的地方。
沈璃拿起一根削尖的木棍，轻轻地在瓦片的内侧刻下了今天的发现。她的笔触细腻而精准，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见。
首先，她刻下了“香帕”四个字。这是她在花园里偶然发现的一条手帕，上面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气。沈璃觉得这条手帕可能与某个重要人物有关，所以她决定将其记录下来。
接着，她刻下了“曼陀罗位置”。曼陀罗是一种有毒的植物，沈璃在府中的某个角落里发现了它的踪迹。她意识到这个发现可能会对她的计划产生影响，因此也将其记录在瓦片上。
最后，沈璃刻下了“赵虎与林嬷嬷的私情”。这是她今天无意中听到的一段对话，赵虎和林嬷嬷之间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沈璃觉得这个信息可能会成为她的筹码，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将其刻在了瓦片上。
每一条信息都被沈璃认真地刻在了瓦片上，这些信息就像是她手中的武器，随时都可能派上用场。
夜幕降临，沈璃躺在坚硬的柴堆上，听着外面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腿伤中的医书残页像一团火，烧灼着她的皮肉，也点燃了她的思绪。
那些蚂蚁教会她——弱者要战胜强者，不能靠蛮力，而要靠策略。要像蚂蚁侦察兵一样观察，像工蚁一样耐心准备，像兵蚁一样在关键时刻致命一击。
月光透过窗缝，在地上画出一道银线。沈璃伸出手，让月光照在掌心。这只手粗糙、伤痕累累，但此刻却仿佛握住了某种无形的力量——知识的力量，观察的力量，谋划的力量。
萧珩...林婉柔...她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不再是带着恐惧，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你们等着...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子时已过，赵虎应该已经开始偷喝酒了。沈璃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描绘那张医书残页上的图案——那些穴位，那些针法，那些既能救人也能杀人的秘密...
疼痛依然存在，但已经不再让她崩溃。相反，它成了某种提醒——提醒她还活着，提醒她还有未完成的复仇。
在黑暗的柴房里，沈璃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一个快乐的笑容，而是一个猎手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的表情。
蚂蚁虽小，可溃千里之堤。而她，就是那只即将撼动整个王府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