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残梦惊魂魄(1/2)

烛火不知何时被风吹灭,帐内陷入浓稠的黑暗。唯有几缕惨淡的月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从帐帘的缝隙无声地劈入,在地面割出几道惨白的口子。

厉晚猛地从行军床上弹坐起来!

帐外传来三更梆子。她忽然抓起案上半凉的馍,狠狠咬下一块。粗粝的麸皮刮着喉咙,却尝出幻梦里的栗子甜香。母亲柔妃执银箸的手在记忆里晃,箸尖点着青瓷碟:“阿芷,慢些吃……”

“厉晚。”她对着虚空喃喃,馍渣从嘴角掉落,“你叫厉晚。”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冷汗早已浸透单薄的中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帐内显得格外刺耳,她大口地吸着气,却像溺水的人,怎么也吸不进足够的空气。

眼前,不是熟悉的营帐顶棚。是漫天狂舞、遮蔽视线的鹅毛大雪!是陡峭悬崖边缘嶙峋的怪石!是那辆失控的、发出绝望哀鸣的华丽马车!画面疯狂闪回、破碎、又重组,每一次都精准地刺向她记忆深处最鲜血淋漓的地方!

母亲的脸!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在翻涌的车厢里因剧痛和惊惧而扭曲,苍白如纸!一支漆黑的、淬毒的箭镞,带着恶毒的尖啸,狠狠扎进母亲的肩胛!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猛地喷溅在她六岁稚嫩的脸上!那抹刺目的、鲜艳到令人窒息的朱红,在母亲苍白下颌蜿蜒流下,像一条狰狞的毒蛇烙印!

紧接着是身体被狠狠抛出的失重感!是重重砸进厚厚积雪的沉闷钝响!是骨头碎裂的、令人牙酸的脆响!清晰得如同发生在上一秒!她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积雪灌入口鼻的窒息感,能听到自己幼小的身体在雪地里拖行时,骨头摩擦发出的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

“呃啊——!”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终于冲破了厉晚紧咬的牙关。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寒冷,而是那股从灵魂深处炸开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杀意!

她的手在冰冷的床铺上疯狂摸索,指尖触到一片坚硬冰冷的金属。那是枕边从不离身的半截断剑——母亲当年推她下马车时,混乱中从敌人手中夺下、又塞入她怀中的唯一武器,也是母亲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件遗物。

五指猛地收紧!粗糙的断口边缘狠狠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这痛楚非但没有让她清醒,反而像火星溅入了滚油!她死死攥着断剑,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爆出青筋,一片惨白。冰冷的金属汲取着她掌心的热度,却无法平息她胸腔里翻江倒海的血腥与恨意!

就在这时,“笃——笃笃!”沉闷而规律的梆子声,穿透厚重的帐帘,从戈壁清冷的夜风中传来。是巡夜更夫在报平安。

平安?

这单调的声音像是一根细针,非但没有刺破她脑中血腥的幻象,反而瞬间被那记忆中马车坠崖时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彻底吞噬、碾碎!

“轰——!!!”

那并非真实的声音,却在她的颅腔内疯狂炸响!是马车狠狠撞击崖壁、粉身碎骨的巨响!是母亲身体骨骼断裂的脆响!是深埋心底十二年的绝望与恐惧一同爆发的轰鸣!

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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