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使团遇暴雪(1/2)

启程返国那日,卯正时分,天色是那种被用力揉搓过又勉强摊开的铅灰色,如同废弃的诏书,透着一股不祥的沉闷。

灼瞾使团仅剩的二十余骑,由四十名大泓玄甲精骑“护送”,踏上了归途。

拓跋笙已从囚车中放出,换乘一匹青骢马,但脚踝上依旧锁着铁链,行动间哗啦作响,提醒着他此刻的身份。

临行前,他做了一件极其隐秘的事。

那卷用三国印玺封缄的羊皮和约正本,被他以极细的针脚,小心翼翼地缝进了贴身穿着的旧裘袄内襟。

针脚细密均匀,甚至胜过他记忆中母妃缝制嫁衣的手艺。

咬断最后一根丝线时,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帐篷低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与决绝:

“我若死在这路上,这件裘衣,便是我的第二张皮。”

副本则被誊写在一方极薄的绢上,卷成小卷,塞入一个拇指大小的盐囊,藏进靴底的暗格。

盐可防腐,而每一步行走时靴底传来的轻微异物感,则是时刻的提醒。

队伍出关三十里,正值午时,天色却骤然剧变。

毫无征兆地,暴风雪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天地瞬间倒悬,日月光华被彻底吞噬,只剩下无边无际、疯狂旋转的雪沫。

气温陡降,马匹的眼睫瞬间结满冰霜,呼出的白气尚未成形便化作冰粉。

队伍寸步难行,每前进一步,都可能被更猛烈的风推回半步。

唯一的向导在能见度不足十步的雪幕中迷失了方向,两声短促的嘶鸣伴着沉重的跌落声——两匹驮运物资的战马跌入了被积雪掩盖的深坑,连悲鸣都被狂风撕得粉碎。

使团和护卫队被迫挤进一处狭窄的无名雪谷暂避,然而这里并非生路,更像是绝境。

雪幕深处,忽地闪现出二十余骑幽灵般的身影,那是被打散的灼瞾残部“白毳军”,借着风雪的掩护前来伏击!

谷中顿时陷入混战。

刀光甫一闪现便被雪吞没,鲜血刚从伤口喷涌,便在空中冻成红色的冰碴。

拓跋笙在混乱中试图控马,脚踝的铁链却不幸缠住了一匹倒毙的战马尸体,整个人被拖拽着滚入一个雪窝。

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流矢“嗖”地射穿了他的裘袄,贴肉而过,羊皮卷和皮肉同时传来剧烈的震动——那支箭险些将和约与他一同洞穿。

玄焰骑拼死将他从雪窝里抢出,但队伍已彻底失散,残存的人马被困在谷底,进退维谷。

风雪在夜半时分终于稍稍平息,但夜色如铁幕压下,气温降至足以冻裂骨髓的程度。

拓跋笙仰面躺在雪地里,感受着生命的热量正一点点被寒气抽走,心知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挣扎着用牙齿撕开右腕上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温热的血液涌出。

他以手指为笔,在厚实的雪地上奋力划下第一笔。

热血触及冰雪,瞬间凝固,形成一道殷红的冰槽。

他写下的是“和约”两个巨大的字,每一笔都深达三寸,宽逾丈余,如同刻在天地之间的一道无法忽视的、血淋淋的伤口。

紧接着,他在下方划出第二行稍小的字:

“若我葬此,羊皮仍在,字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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