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使团遇暴雪(2/2)

大泓践雪,必见血色。”

他割下一缕头发,压在字迹中央,用胸口仅存的一点体温将其与雪水微微融化,再迅速冻结,仿佛用黑色的冰钉将遗言牢牢铆在雪原上。

最后,他撮唇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

一直盘旋在附近高空的随行鹰隼“雪爪”应声俯冲而下,翼展达六尺的巨鹰利爪紧扣住他抬起的手臂。

拓跋笙将腕上最后一滴血抹在鹰喙上,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喝一声。

雪爪通灵,振翅而起,卷起漫天雪尘,如同一把利刃撕破了沉沉的夜幕,向着朔戟城的方向疾飞而去

拂晓时分,风停雪住,整个山谷已被新雪覆盖了一半,一片死寂,唯有远处传来狼群饥饿的嗥叫。

玄焰骑清点人数:阵亡九人,伤者二十;使团中有三人已冻成僵硬的冰雕。

拓跋笙半截身子被埋在雪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他的一只手,至死都紧紧攥着裘袄的内襟——那里,羊皮和血,依旧紧紧贴在一起。

当日午后,一道黑影掠过朔戟城头。

厉晚正在巡城,见状伸出手臂,雪爪稳稳落下。

她从鹰隼脚爪的铜管中取出一方寸许的薄绢,上面只有八个以血写就的字,笔迹潦草却力透绢背:

“雪墓 血字 和约 我活”

厉晚站在城垛边,迎着凛冽的寒风,脸上浮现出一抹带着冷意的笑容。

“传令!”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再派一队玄焰骑,轻装简从,循雪爪飞来的方向,雪夜疾驰!务必把人和和约,一起给我救出来!”

她略一停顿,眼中寒光一闪,“若途中有人胆敢阻拦……”

话音未落,她反手拔出“裂霜”剑,一剑削断了垛口一根粗大的冰凌,冰凌坠地,碎裂声清脆刺耳,“以血铺路,以雪地血字为令!”

一日后,马蹄声撕裂了雪谷的死寂。救援骑兵队终于找到了那片绝望的雪谷。

首先闯入他们眼帘的,并非幸存者,而是那片已被新雪薄薄覆盖,却依旧狰狞刺目的巨幅血字——“和约”。

那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嵌入纯白的雪原,构成一道触目惊心的朱红色印记。

任何想要经过此地的人,都不得不先踏过这两个字,也不得不先承认一个事实:

冰雪可以掩埋尸骨,却无法吞噬用生命铸写的约定;

寒风能够封冻喉舌,却无法湮灭以热血书写的誓言。

玄焰骑将几乎冻僵的拓跋笙从雪堆中刨出,用皮袄紧紧裹住。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用颤抖的手探入怀中,触及那份紧贴胸口的羊皮卷,才长长吁出一口白气。

简单的休整后,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玄焰骑不再仅仅是“护送”,更像是一支沉默的护卫。风雪依旧肆虐,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拓跋笙脚踝的铁链在雪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如同屈辱与坚韧并行的烙印。无人说话,只有马蹄陷进深雪的闷响和风雪的呼啸,以及间或传来的伤者压抑的呻吟。

当灼瞾边境那熟悉的、破损的界碑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队伍中响起一阵低沉的骚动。界碑旁,一队早已得到消息的灼瞾骑兵肃立等候,他们的眼神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这支由敌军“护送”归来的使团的审视。

拓跋笙挣脱搀扶,独自策马前行数步,在界碑前勒住缰绳。他取出那份用体温护了一路的羊皮国书,高高举起。阳光下,三国印玺虽历经磨难,依旧清晰。他没有多言,只是将国书递向迎上前来的灼曌将领。

那一刻,边境线上只有风声。两国士兵隔着一道无形的线对峙,目光都聚焦在那卷小小的羊皮上。它承载的不仅是条款,更是一路淌过的鲜血和再也回不来的人命。和约,终于抵达了它起誓的地方,沉重得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