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秤心失衡(1/2)

几天后。

书房烛火通明,霍煦庭坐在宽大的木案后,面前摊开的不是军情急报,而是一本厚重的账册。纸页泛着微黄,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赤泊渊铁矿开凿以来的每一笔产出。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兵甚至来不及通报,直接推门而入,将一份还带着夜露湿气的急报放在案上。

“铁矿急报。”

霍煦庭抬眼,接过急报展开。烛光下,那几行墨字格外刺眼:“赤泊渊主矿井遭水淹,日产量自万斤骤跌至千斤余。井架损毁严重,复采之日未可预期。”

烛火在铜灯里静静燃烧,偶尔爆开一星细微的噼啪声,在这过分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霍煦庭放下那份墨迹未干的急报,薄薄的纸页在案上摊开,像一片沉重的阴影。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缓缓移向手边那本摊开的账册。手指无意识地抬起,沿着纸面上整齐的墨字划过,掠过“盐”、“粮”、“绢”,最终,停在了“铁”字上。

指尖就那样悬停在“铁”字的最后一笔,没有落下,也没有移开。账册上的数字在他眼前变得有些模糊——万斤、千斤,这两个悬殊的数字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产量,更是一整套刚刚搭建起来、还远未稳固的秩序。

他仿佛能透过纸背,看到赤泊渊那口被浊水吞没的矿井,看到倾斜的井架,看到草原少年眼中熄灭的光,看到商贾们手中飞速拨动的算盘,看到边市上即将失衡的秤杆。这一切,都凝聚在他指尖这一顿之间。

书房外隐隐传来马蹄声和更鼓声,夜还很长。但霍煦庭知道,从此刻起,很多事情都必须重新计算了。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第二批急报送到了。这次是来自浮玉质库的市价通报:

因赤泊渊铁产量骤减,绢铁比价失衡。一匹素绢兑铁价,自二斤半跌至一斤半,且仍有下跌之势。各商号观望,交易几近停滞。

霍煦庭合上账册,起身走到窗前。

夜已深,浮玉城的街巷却一反常态地喧腾起来。

青石板路上,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疾驰而过,车轮碾过路面发出急促的辘辘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车厢上悬挂的风灯晃动着,在街道两侧的墙壁上投下仓皇移动的光斑。

“快!去万通号!”

“东市仓库的货先别动!”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夜色中交错。披着外袍的掌柜、抱着账本的伙计,许多人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就匆匆冲出家门。有人边跑边系着衣带,有人鞋履都穿反了,却谁也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

沿街的商铺陆续亮起灯来。透过窗纸,能看见里面人影幢幢,算盘珠子被拨得噼啪作响,像是骤雨打窗。偶尔有店铺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张焦虑的脸,朝街上张望片刻,又迅速缩回去。

老更夫王三像往常一样,提着那盏旧灯笼,抱着梆子,慢悠悠地转进西大街。他刚张嘴打了个哈欠,就被眼前的景象噎住了。

街上车马喧嚣,完全不像三更天的样子。马车一辆接一辆从他身边驰过,带起的风刮得他衣袍乱飞。灯笼里的火苗剧烈摇晃,险些灭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梆子还抱在怀里,竟忘了敲。

就在这时,一匹黑马从他身侧疾冲而过。马上骑手伏着身子,不断挥鞭,嘴里低喝着“驾!”。马蹄铁踏在青石板上,迸出几颗金色的火星,在黑暗的街面上划出转瞬即逝的亮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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