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西北春天味(1/2)

开春后的定远城,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互市署前的广场上,摊位沿着青石板路向两侧延伸,一眼望不到头。北地的皮货、江南的丝绸、草原的奶食、中原的瓷器,各式各样的货物在阳光下摆开,晃得人眼花缭乱。商贩的吆喝声、买主的还价声、车马的轱辘声、孩童的嬉笑声,混杂在一起,昼夜不息。

广场中央的白玉巨秤台,如今成了最醒目的地标。秤台上方,四面旗帜并肩悬挂:镇西军的赤色战旗、皇市内库的金龙旗、草原的狼首旗、玄溟宗的盐纹旗。四旗在春风中舒展飘扬,旗角偶尔纠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像在玩着什么默契的游戏。

赤泊渊那边,盐火终于稳了下来。八叶风车昼夜不停地转动,将漠北的风源源不断地送入地下盐池。出盐口每日按时开启,苍蓝色的盐晶如细瀑般流淌而出,在结晶池床上堆成连绵的小丘。负责盐池的工匠们已经摸透了风池的脾气,什么时候该加压,什么时候该泄气,什么时候该清池,都成了娴熟于心的日常。

铁矿井也恢复了往日的忙碌。辘轳转动,铁索铮鸣,一车车黝黑的矿石从地底深处运出,在矿场边堆成黑色的山。曾经被水淹的恐惧渐渐淡去,如今井口加装了新的防水闸门,井壁用水泥重新加固,工人们下井前都会仔细检查盐火包的引线——那些用血换来的教训,已经刻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草原部落送来的第一批风干肉和奶酪,在互市上颇受欢迎。中原商贾带来的茶叶和布匹,也很快被草原牧民抢购一空。交易不再需要官署重重监督,商贩们自发形成了行会,约定俗成的价格写在木牌上,挂在自己摊位前。偶有争执,也有老成的中间人出面调停,往往三言两语就能说和。

镇西军的巡逻队依旧每日穿行在街市之间,但士兵们的表情松弛了许多。他们不再紧握刀柄,而是会偶尔在相熟的摊前停下,买两个热腾腾的胡饼,或者给家里捎一包南方的饴糖。

皇市内库在定远城新设了分号,门面不大,但进出的人流不断。库吏坐在柜台后,熟练地清点着各色盐引、绢券、铁牌。这些票据如今在西北各地通行无阻,成了比金银更受欢迎的硬通货。

玄溟宗的盐师们在赤泊渊东北角一处地势略高的土丘上,用就地取材的夯土与灰砖,建起了一座小巧却异常坚固的观星台。台高不过三丈,四方底座,向上渐收,顶端是一个不足丈许见方的露天平台,边缘砌着半人高的护栏。

这座台子与寻常楼阁不同,它不饰彩绘,不挂匾额,通体是朴拙的土灰色,只在关键处嵌以打磨光滑的黑色石板,用以校准方位。台身四面开有窄长的竖窗,并非为了观景,而是为了精准地捕捉来自不同方向的风息流变。

夜幕降临,旱原沉入一片寂静的深蓝,观星台顶便会准时亮起灯火。那不是寻常灯笼的暖黄光晕,而是几盏特制的、镶嵌着水晶透镜的琉璃风灯。灯光透过精心磨制的镜片,射出数道清晰而稳定的淡白光柱,笔直地刺向夜空,仿佛几根无形的、连接天地的光之标尺。

盐师们,通常是那位沈老盐师带着一两名最得力的弟子,便会沿着台内狭窄的旋梯登上台顶。他们裹着厚袍以抵御夜寒,手中托着罗盘、星象图谱和记录风向风速的铜制仪器。在光柱划出的清冷空间里,他们时而仰首,凝视那些在赤泊渊清澈夜空中格外璀璨的星斗,记录着星辰的方位与轨迹;时而侧耳,倾听掠过台顶、穿过竖窗时发出不同呜咽声的风,用手指感知其湿度与温度;时而又俯身,在铺开的纸卷上快速演算,将天象与风候的细微变化,转化为次日盐池火力强弱、卤水流转快慢、结晶池床是否需要调整的具体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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