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军械清单篡改:内鬼的签名笔迹(1/2)

夜色沉如墨砚,泼洒在沪上法租界的巡捕房顶楼办公室,窗棂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磨砂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混着桌上煤油灯的昏黄光晕,裹得整间屋子满是滞重的沉闷。沈砚之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死死钉在桌案中央摊开的两页泛黄纸张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络分明的手背上青筋隐现。

那是两份军械库的出入清单,一份是三日前记录在案的原件,另一份则是方才从库房管事李茂才手中取回的核对件,纸张质地、印刷字体别无二致,唯独末尾的签名与关键的枪械数量栏,透着肉眼难辨的诡异。

“沈探长,这两份清单看着……没什么不同啊。”站在桌旁的巡捕赵虎揉了揉熬得通红的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自昨夜接到军械库少了二十支德国造毛瑟步枪的消息,他们已经连轴转了近十二个时辰,排查了库房值守的十余名巡警,盘问了负责登记的文书,却一无所获,此刻盯着清单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只觉得眼前发花。

沈砚之没有回头,指尖轻轻叩了叩清单末尾的签名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你看这‘李茂才’三个字,原件的笔迹苍劲,捺画收笔有力,带着他常年握笔的惯有弧度;再看这份核对件,捺画偏软,起笔处的顿点比原件轻了三分,像是刻意模仿,却失了神韵。”

赵虎凑近了些,借着灯光仔细比对,果然看出了端倪,倒吸一口凉气:“是被改了?可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篡改军械清单?而且还能模仿李管事的签名,连印泥的颜色都仿得分毫不差。”

“能接触到清单原件,又熟悉李茂才笔迹的人,必然是巡捕房内部的人,甚至……就在军械库的核心值守层里。”沈砚之抬手点燃雪茄,烟雾缓缓升腾,模糊了他眼底的冷光,“二十支毛瑟步枪,不是小数目,黑市上一支就能卖上百块大洋,敢动这批枪的,要么是急需军火的帮派势力,要么是背后有更大的靠山,而这篡改清单的内鬼,就是他们安插在巡捕房的眼线。”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苏清鸢走了进来,她身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意,手里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脸色凝重:“砚之,我去查了近三日进出军械库的人员记录,除了值守巡警和李茂才,只有两个人以核对账目为由进去过,一个是文书刘秉坤,另一个是副探长周明远。”

沈砚之眉心微蹙,指尖的雪茄顿了顿。刘秉坤在巡捕房做了五年文书,性子怯懦,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不像是有胆子篡改军械清单的人;而周明远,是跟了总探长三年的亲信,行事沉稳,屡破要案,怎么会和军械失窃案扯上关系?

“刘秉坤和周副探长进去的时候,有没有人陪同?核对账目用了多久?”沈砚之问道,目光重新落回清单上的数量栏,那里的数字从“一百二十支”被改成了“一百支”,改动的痕迹极淡,若不是他早年学过笔迹鉴定,怕是也难察觉。

“刘秉坤是前日上午进去的,独自一人,待了大概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神色正常,还跟库房的巡警打了招呼;周副探长是昨日下午去的,带着他的随身跟班,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苏清鸢将信封放在桌上,抽出里面的记录册,“我问过值守的巡警,两人都是按照规矩登记后进去的,没有异常举动,而且周副探长进去的时候,李茂才也在库房里,全程陪着他核对账目。”

“李茂才在场?”沈砚之眸色深了深,“那他为何没发现清单被改?”

“我刚才去见了李茂才,他说昨日周副探长核对的是上月的账目,没碰过这两日的清单,而且他昨日下午核对完清单后就锁进了文书柜,钥匙一直带在身上,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打开。”苏清鸢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可清单确实被改了,钥匙又没离身,难道是李茂才自己监守自盗,故意谎称钥匙没丢?”

赵虎也附和道:“对啊沈探长,说不定就是李茂才串通外人偷了枪,再篡改清单掩人耳目,毕竟他是库房管事,最方便动手脚。”

沈砚之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李茂才的儿子在法国留学,每年需要大笔学费,他若是敢偷军械,没必要只偷二十支,而且他的签名被模仿,若是他自己改的,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直接签自己的名字便是。”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街道,夜色中隐约能看到几家亮着灯的烟馆和赌场,沪上的水,从来都是深不见底。

“把刘秉坤和周明远叫来,我要亲自问话。”沈砚之转过身,眼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半个时辰后,刘秉坤和周明远先后走进了办公室。刘秉坤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头埋得很低,不敢直视沈砚之的目光;周明远则一身黑色警服,身姿挺拔,神色平静,进门后微微颔首:“沈探长,找我何事?”

沈砚之指了指桌旁的椅子:“坐吧,有几件事想问你们。”待两人坐下,他将两份清单推到他们面前,“这两份军械清单,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刘秉坤慌忙拿起清单,手指因为紧张而颤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声音带着颤音:“沈……沈探长,没……没什么问题啊。”

周明远拿起清单,目光扫过字迹和数量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抬眼看向沈砚之:“这份核对件的签名,似乎和原件有些出入,像是仿冒的,而且数量栏的数字,也被动过手脚。”

沈砚之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周明远能一眼看出问题,要么是他心思缜密,要么是他本就知情。“你看得出来?”沈砚之语气平淡,却带着试探。

“略懂一些笔迹鉴定,早年跟着总探长查案时学过。”周明远语气坦然,没有丝毫慌乱,“沈探长是怀疑,篡改清单的人就在我们之中?”

“三日前的清单原件,只有军械库的核心人员能接触到,你和刘秉坤近三日都去过库房,自然要例行询问。”沈砚之看向刘秉坤,“刘文书,前日你去库房核对账目,具体核对的是哪部分?有没有碰过这份三日前的军械清单?”

刘秉坤身子一僵,连忙摇头:“没……没有,我那日核对的是弹药的出入记录,没碰过枪械清单,而且我进去后一直待在文书桌前,没敢乱动乱看,核对完就出来了。”他说话时眼神躲闪,语气越发紧张,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砚之盯着他的反应,没有说话,转而看向周明远:“周副探长,昨日你去库房,说是核对上月账目,为何会带着跟班一起进去?按规矩,核对账目只需文书陪同即可。”

“近日沪上不太平,帮派火拼频发,怕库房出事,让跟班在门口守着,以防万一。”周明远从容应答,“我进去后只和李茂才核对了上月的枪械出入记录,并未接触近日的清单,核对完便离开了,全程不过一刻钟,李茂才可以作证。”

“李茂才确实说你没碰过近日的清单,但清单还是被改了,钥匙也一直在他身上,你觉得,内鬼是怎么做到的?”沈砚之步步紧逼,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周明远的神色。

周明远沉吟片刻,道:“或许是内鬼早有准备,提前模仿了李茂才的笔迹,趁库房值守换班的空档,偷偷潜入文书室篡改了清单,毕竟值守换班时人多手杂,难免有疏漏。”

“换班时库房内外都有巡警值守,外人根本进不去,能潜入的,只能是内部人员。”沈砚之语气冷了几分,“而且篡改清单需要时间,还要模仿签名和改动数字,绝非仓促之间能完成的,换班只有半炷香的时间,根本不够。”

办公室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凝重,赵虎站在一旁,紧紧盯着刘秉坤和周明远,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随时准备动手。刘秉坤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而周明远依旧神色平静,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沈砚之起身走到刘秉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刘文书,你在巡捕房五年,一直兢兢业业,若是你知道什么,如实说出来,我可以向总探长求情,从轻发落;可若是你隐瞒不报,一旦查出你和内鬼有关,后果你应该清楚。”

刘秉坤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沈探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没篡改清单,也没偷军械,你相信我啊。”

沈砚之没有再逼问他,转而走到周明远面前,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周副探长,你是总探长的亲信,按理说不该怀疑你,但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内部人员,你若是能提供一些线索,或许能尽快查出内鬼。”

周明远抬眼看向沈砚之,目光坦然:“我会尽力配合调查,若是发现线索,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沈探长。”

沈砚之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好,那你们先回去吧,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巡捕房,随时等候问话。”

刘秉坤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走出了办公室;周明远起身颔首,转身离开时,脚步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两人走后,赵虎忍不住问道:“沈探长,你觉得谁更像内鬼?刘秉坤看着慌慌张张的,像是有问题,可周副探长又能一眼看出清单的问题,也不对劲。”

“刘秉坤胆小怕事,没那个胆子篡改清单,更没能力模仿李茂才的笔迹,他的慌乱,多半是被吓的。”沈砚之回到桌旁,拿起那份核对件,指尖摩挲着签名处的字迹,“周明远太过镇定,而且他昨日去库房的理由,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蹊跷,他的跟班,或许不只是在门口守着那么简单。”

苏清鸢点头附和:“我也觉得周明远可疑,他常年办案,心思缜密,若是想篡改清单,定然能找到机会,而且他有总探长做靠山,就算事情败露,也未必会受到重罚。”

“但我们没有证据,不能仅凭猜测定他的罪。”沈砚之眉头紧锁,“李茂才的钥匙没离身,文书柜也没有被撬的痕迹,内鬼到底是怎么拿到清单原件的?还有那模仿的签名,笔锋间虽有差异,却也有七八分相似,绝非一日之功,内鬼必然提前准备了很久。”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苏清鸢:“你去查一下周明远的跟班,叫什么名字,近期有没有和外人接触过,尤其是黑市上的军火贩子。”

“好,我现在就去查。”苏清鸢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

赵虎看着沈砚之手里的清单,疑惑道:“沈探长,会不会是李茂才说谎?钥匙其实丢过,只是他不敢承认?”

“有可能,我们再去会会李茂才。”沈砚之收起清单,起身往外走。

两人来到库房管事的休息室,李茂才正坐在桌旁唉声叹气,见沈砚之进来,连忙起身:“沈探长,有线索了吗?”

“还没有,有些事想再问问你。”沈砚之坐下,开门见山,“你昨日下午核对完清单后,确定锁进了文书柜?钥匙一直带在身上,没有交给过别人,也没有丢过?”

李茂才连连点头:“确定,我核对完就锁好了,钥匙一直挂在腰间,连洗澡都没摘下来过,绝对不会丢,文书柜也没有被撬的痕迹,我今早检查过。”

沈砚之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破绽:“周明远昨日去库房时,除了核对上月账目,有没有做过其他事?比如翻看近期的清单,或者接触过文书柜?”

李茂才仔细回想了片刻,道:“没有,他只看了上月的账目,没碰过近期的清单,也没靠近过文书柜,全程都在我旁边,我看得很清楚。”

沈砚之皱起眉头,若是李茂才没有说谎,那周明远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清单原件,难道内鬼不是他?可除了他和刘秉坤,还有谁能接触到清单?

他起身走到休息室的窗边,看向不远处的军械库,库房周围有巡警值守,文书室在库房内侧,想要进去,必须经过两道门岗,寻常人根本进不去。忽然,他注意到文书室的窗户对着后院,后院的围墙不高,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若是有人从后院翻墙进来,再从文书室的窗户潜入,或许能拿到清单。

“李茂才,文书室的窗户,平日里是锁着的吗?”沈砚之转身问道。

李茂才愣了一下,道:“是锁着的,每日下班前都会检查,而且窗户上有铁栅栏,就算没锁,也没人能进来。”

“铁栅栏有没有松动或者被破坏的痕迹?”沈砚之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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