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病房闲谈与疯子的自白(2/2)
花咏安静听着,长睫垂落,在苍白脸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情绪。他小口喝着汤,动作斯文,待盛少罂话音落下片刻,才轻轻放下汤勺,抬眼。目光清透,仿佛能看穿诸多表象,声音因病弱低哑,却带着奇异平静与了然:
“文琅他……从小就这样。他不是天生冷漠刻薄,也并非以折磨人为乐。”
他微微侧头,似陷入久远回忆,病房柔光勾勒出优美下颌线,也映照出一丝复杂怅惘:“他只是……从未被教会过,该如何正常、温和地表达喜欢与在意。”
“他看到的‘爱’是什么样?”花咏声音很轻,像片羽毛,却带着沉重分量,“是沈伯伯对应叔叔那种……近乎毁灭性的掌控掠夺,是哪怕彼此折磨到鲜血淋漓、筋疲力尽,也绝不放手、至死方休的极端捆绑。那种强烈到足以摧毁一切、带着暴烈与疼痛的占有,或许就是他认知里,‘在乎’一个人最原始、最深刻的表现形式。”
“他学不会柔软,学不会坦诚,更学不会放手。他只知,想要就必须牢牢抓在手里,即使用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花咏目光投向窗外,似能穿透楼层,看见那个在情感领域同样荒芜的发小,“打压、控制、否定、甚至伤害……在他扭曲认知里,或许这都是‘你属于我’、‘你对我特殊’的证明。他很聪明,商场上杀伐决断无人能及,但在感知表达情感方面,他迟钝得像块未琢顽石,尤其对他自己的心……他常一无所知,只凭本能行事。”
盛少罂听着,身体微向后靠,双臂交叠,做出审视姿态:“所以,他就用折磨高途的方式,证明高途对他独一无二?这逻辑可真是……感人肺腑。”
“可以这么理解。”花咏轻咳一声,脸上泛起病态潮红,眼神却依旧清明,“他内心极度矛盾。一方面,潜意识受原生家庭影响,或许认同这种痛苦与羁绊交织的关系模式;另一方面,他又极度恐惧排斥自己变成alpha父亲那样的人,更厌恶omega被本能欲望支配的模样……高途以beta身份出现,反阴差阳错成了‘安全’出口,一个他能稍放松去‘在意’,而不必立刻面对内心恐惧冲突的对象。尽管这‘在意’方式,依旧被他搞得一团糟,充满伤害。”
盛少罂忍不住摇头,唇角勾起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怜悯的弧度,最终评价:“一家子疯子。”
花咏闻言,却微微笑了。那笑容很浅,浮于苍白面容,如水波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苦涩,有了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归属感?毕竟,能如此平静道出这番话的他,某种程度上,或许也被归为同类。
“或许吧。”他轻声应和,未否认,“但文琅他……本质并不像表现那般冰冷暴戾。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或一场足够惨烈的教训,狠狠敲醒他,逼他睁眼看清自己的心,学会用正确方式珍惜眼前人。”
“比如?”盛少罂饶有兴致前倾,手肘支膝,像听到有趣计划开端。
花咏垂眸,目光落自己纤细手腕清晰的静脉上,声音轻得几乎散在空气里,却冷静得近乎残酷:
“比如……让他真切体会一次,何为彻底失去。”
盛少罂看着他低垂的、显得异常柔顺安静的侧脸,未再追问。病房重归安静,只剩“沁芳斋”汤品残留余香,与冰冷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交织。
但她心里清楚,眼前这看似柔弱无害、时刻需保护的“omega”,恐怕比世上任何人都了解沈文琅那颗扭曲复杂的心。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该如何“帮助”他完成那场痛彻心扉的蜕变。
这场围绕“猎物”与“占有”的复杂游戏,棋盘上的棋子,从非全然被动。而执棋之手,也远不止一双。
她拿起汤勺,慢悠悠喝完最后一口已微凉的汤,眼底兴味盎然。这趟浑水,越发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