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诊断我2(1/2)
镜子里那张惊恐的脸,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与张提记忆中自己的形象割裂开来,像一幅被恶意篡改的画。广播里那个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声音还在空气中留下细微的震颤:“张提患者,请保持冷静,配合治疗。你的主治医生马上就到。”
患者……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刺着他的神经。他猛地后退,脊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实体的触感却无法驱散内心的虚浮感。他低头,双手死死抓住胸前的条纹布料,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是病号服,千真万确。可他的记忆……他分明记得穿上白大褂时棉布的触感,记得巡房前将听诊器放入口袋的重量,记得23床患者指甲刮擦墙面的声音,记得那些患者齐声说“该吃药了,张医生”时,他们眼中一致的、空洞的光。
哪一个才是真的?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水般翻滚。是集体幻觉?还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针对他的巨大骗局?对,骗局!他必须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是张提医生,不是这个穿着病号服的“张提患者”!
他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空无一人的医生办公室里急促地喘息,目光疯狂扫视。值班表上那个刺眼的“休假中”纸条被他一把撕下,揉成一团。他扑向那些办公桌,用力拉开抽屉——空的,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一个抽屉里,散落着几支没水的笔和一些泛黄的旧表格。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他的视线落在角落里一个带锁的文件柜上。他冲过去,用力摇晃,柜门纹丝不动。旁边放着一个金属的病历车。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过病历车,手指颤抖着翻找写有自己名字的文件夹。
没有“张提医生”的档案。他的手指在一排排标签上划过,突然,停住了。
一个文件夹上,清晰地写着:「患者:张提。病区:三区。床号:特殊监护室。」
特殊监护室……他刚才巡房的三区,根本没有所谓的“特殊监护室”!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流下。他猛地抽出那份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厚厚的病历记录。
「姓名:张提。入院日期:2019年3月15日。诊断:复杂性解离性身份障碍(疑似),伴有严重的被害妄想与现实检验能力受损。患者固着于‘张提医生’的身份妄想,并构建出相应的医院工作场景……」
一页页翻下去,记录详尽得令人窒息。描述了他“妄想”中的工作细节,他与“虚构”的同事互动,甚至记录了他几次“病情发作”时的表现——声称看到患者集体异常,指责医院系统出现问题。每一次记录的结尾,都有主治医生的签名和加大药量的医嘱。
主治医生的签名处,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陈远航。
陈远航?他是谁?
张提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穿刺。一些模糊的、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大身影,背对着光,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张提,你需要接受治疗,放弃那个不存在的身份……”
不!那是假的!是植入他大脑的虚假记忆!
他狠狠将病历本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冲向办公室大门,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住了。他用力拍打着厚重的门板,嘶吼着:“开门!我不是病人!我是张提医生!开门!”
门外一片死寂,只有他绝望的呼喊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许多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沉稳,规律,正在由远及近。
张提的心脏骤然缩紧。他停止拍门,屏住呼吸,贴近门上的观察窗,向外望去。
走廊的灯光不知何时调亮了一些。他看到了一群人。
不是那些沉默的患者。
是穿着白色护士服和蓝色护工服的工作人员。他们排成两列,表情严肃,眼神平视前方,正迈着统一的步伐向办公室门口走来。他们的手里没有药杯,但那种训练有素的、冰冷的气势,比那些举着药杯的患者更让人胆寒。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合体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大约四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略显疲惫的平静。
张提的目光与他在观察窗短暂交汇。
那一瞬间,张提如遭雷击。
这个男人……他认识!不,不是认识,是在那些破碎的、被他认定为虚假的记忆里,出现过!
他就是那个签名为“陈远航”的主治医生!
陈远航在门口停下脚步,他身后的医护人员也齐刷刷地停下,像一群没有生命的雕塑。他对着门,或者说,对着门后惊恐万状的张提,开口了。声音透过门板,有些模糊,但依旧清晰可辨,带着那种熟悉的、令人憎恶的“温和”:
“张提,时间到了。你该回病房了。”
“不!我不是病人!你是假的!你们都是假的!”张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拳头疯狂地砸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陈远航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惋惜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示意了一下。
一名身材高大的护工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在张提听来却如同惊雷。
门,被缓缓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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