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同步率提升（2/2）
这是手指触碰操作杆的压力？这是手臂与舱壁的轻微碰撞？这个无意义的峰值是系统误报的噪音？
起初，这如同在飓风中分辨一片特定落叶的轨迹。但渐渐地，随着他意志的持续聚焦，奇迹发生了。那一片混乱的、代表右臂感知的数据流，开始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秩序”。一部分无关紧要的、重复的噪音信号，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滤网过滤掉了，虽然依旧存在，但不再那么具有侵略性。而真正有用的压力反馈信息，开始从背景噪音中缓缓浮现，变得略微清晰、稳定。
剧痛，并未消失，但它开始“减弱”。
更准确地说，是它被“解析”了。一部分无法解析、纯粹带来痛苦的杂波被暂时隔离，剩下的、可以被理解和关联的痛苦，虽然依旧强烈，却不再具备那种摧毁心智的混沌特性。
这种变化是细微的，但对于在崩溃边缘挣扎的林凡来说，不啻于在无尽黑夜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就在这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开始悄然滋生。
那不是痛苦的减轻，也不是秩序的建立，而是一种……奇妙的 “延伸感”。
最初，它像是一股微弱的暖流，沿着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数据通道——右臂的压力感知，缓缓向外流淌。他原本紧绷的、因剧痛而蜷缩的自我边界，开始松动，开始向外……“扩张”。
他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血肉之躯的右臂，被束缚在操作服里，手指虚握着控制杆。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庞大、更沉重、更……“金属”的感觉，叠加了上来。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个由高强度合金构成、内置了无数液压传动杆和伺服电机的机械臂膀。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不再是外来的信息入侵，而像是他自己肢体的自然延伸。
他尝试着，在意识深处，微微“动”了一下那个想象的、机械的食指。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的意识深处却清晰无比的机械作动声，仿佛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里。与之同步的，是外部传感器传来的一丝确凿无疑的、指尖压力分布的微小变化。
这一下，如同打通了某个关键的隘口。
“延伸感”开始迅猛爆发！
它沿着右臂的骨架向上“攀爬”，肩关节、肘关节、腕关节……每一个结构节点的受力反馈、角度传感器数据，都从冰冷的数字，化为了他可以直接理解的“关节感”。他能“感觉”到肩部液压系统在待机状态下低沉的嗡鸣，能“感觉”到肘部轴承在微小范围内的自由间隙。
这感觉超越了传统的五感。它不是触觉，却比触觉更精确地描绘出结构的形态与应力；它不是本体感，却比本体感更宏观地掌控着肢体的位置与状态。这是一种全新的、第六感般的“金属本体感知”。
紧接着，这种延伸感如同奔流的溪水，向着躯干部分扩散。他能“感觉”到胸前厚重装甲的坚实与冰冷，能“感觉”到背部散热格栅处气流拂过的微弱阻力，甚至能“感觉”到能源核心——那位于机甲胸腔正中、如同巨大心脏般的聚变反应堆，稳定而磅礴的能量脉动！那低沉有力的“嗡——”声，与他自身心脏的“怦怦”跳动声，开始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二重奏，一高一低，一机械一血肉，却和谐地同步着。
他的意识，他的“自我”，正在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突破血肉之躯的囚笼，注入到这具庞大的钢铁之躯中。
剧痛早已退居次要，成为一种模糊的背景噪音。视野开始清晰，那些扭曲的炫光凝聚成了驾驶舱内正常的结构图像；耳边的噪音沉淀下来，变成了系统运转的规律声响和通讯频道里微弱的电流嘶声。
他不再仅仅是坐在机甲驾驶舱里的一个人类驾驶员。
他正在…… “成为” 机甲本身。
他，林凡，与这台代号“初号机”的神秘巨人，第一次真正地、深入地连接在了一起。
“同……同步率！稳定在42%！上帝啊……他做到了！他突破了神经驳接的临界点！”控制室里，一名技术人员看着屏幕上终于稳定下来并开始稳步爬升的曲线，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苏婉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几乎虚脱，但她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初号机”的机械数据，喃喃道：“不仅仅是稳定……机体的基础能耗下降了15%，部分非关键系统的响应延迟缩短了……是他在主动优化？”
雷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虽然依旧布满雪花，但已能清晰辨认出机甲轮廓的反馈图像，低声道：“欢迎来到地狱，小子。也欢迎来到……新的世界。”
驾驶舱内，林凡缓缓地，抬起了机甲的右臂——那感觉，就像抬起自己的手臂一样自然，却又带着千钧之力。
巨大的、覆盖着装甲的金属手掌，在他的视觉传感器前缓缓张开，又握紧。液压杆发出低沉悦耳的运作声。
他看着这只由自己意志直接操控的钢铁之手，心中涌起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种混合着敬畏、茫然与巨大责任的复杂情绪。
同步率提升，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飞跃，更是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大门。门的后面是什么？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是进化，还是异化的开端？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以及他所认知的“世界”，都已经被彻底改变了。他的意志梳理了混乱，他的感知延伸至钢铁。在旧文明崩塌的废墟之上，一个少年与一台机甲的新生共生体，如同顽强的幼苗，破土而出。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