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微弱的信号（1/2）

“方舟”运输车在死寂的荒原上不知疲倦地行驶着，车轮下是被某种未知菌类覆盖的、色彩诡异的松软地面，吞噬了大部分噪音，使得车厢内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愈发凸显。引擎的轰鸣是唯一的常量，如同一个衰竭心脏的搏动，维系着这金属孤岛在绝望之海上的漂流。

苏婉轻轻地将又一块被林凡汗水浸透的冷却布换下。他的呼吸依旧不均匀，但似乎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些，那场发生在他神经领域的战争或许进入了短暂的休整期。她不能替他承受那份痛苦，只能尽己所能地维持他身体的稳定。

完成这微不足道的护理后，她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各种难闻气味的空气，将目光投向了车厢前部那个相对完整的驾驶区域。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那套集成在驾驶台侧面的、看起来颇为陈旧且部分受损的无线电通讯设备。

这是他们目前与外界、与那个可能存在的“希望堡垒”、与任何残存人类势力取得联系的唯一希望。

她站起身，腿部因长时间跪坐而有些麻木，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走到驾驶台前，她拂去设备面板上的灰尘和几点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指示灯大部分是熄灭的，只有电源接入的那个散发着微弱的、病态的黄色光芒。一道清晰的裂痕贯穿了主频率显示屏，使其看起来像一只濒死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拉出折叠座椅坐下，打开了自己的便携式终端，接入无线电设备的诊断接口。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连串的错误代码和警告信息——天线阵列部分受损、功率放大器效率低下、背景噪音过滤模块失灵……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第七区最后的混乱和突围时的冲击，对这精密的设备造成了严重的内伤。

但这并没有让她气馁。相反，一种技术官特有的、近乎偏执的专注取代了她脸上的疲惫。她需要工作，需要专注于一个具体、可解决的问题，这能让她暂时从指挥权的重压、对林凡的担忧以及对未来的恐惧中抽离出来。

她的手指在终端键盘上飞快敲击，试图绕过损坏的硬件模块，通过软件层面进行补偿和修复。她重新校准本机振荡器，试图在失准的刻度盘上找到一丝精确；她编写临时的算法，试图在强大的背景辐射和敌方可能存在的通讯干扰中，过滤出可能的人类信号。

嘶——啦——

首先涌入耳机的，是如同潮水般汹涌的背景噪音。那不仅仅是静电的白噪音，其中似乎还混杂着某种低频的、非自然的嗡鸣，像是异星科技持续不断的背景辐射，又像是这片被污染的大地本身发出的哀嚎。这噪音极具侵略性，试图淹没一切可能的正常信号。

苏婉紧抿着嘴唇，调整着滤波参数，如同一个在暴风雨中试图听清远方钟声的守夜人。

她开始系统地扫描所有可能的频段。

军用加密频段，一片死寂。曾经繁忙的、承载着命令与汇报的频道，如今只剩下虚无，仿佛人类所有的军事力量都已烟消云散。

民用紧急广播频段，只有一些重复、单调的、可能是自动化设备在陷落前发出的最后警告或避难指引，信号微弱且充满杂音，内容也早已过时。

国际通用求救频率，同样被噪音统治，偶尔会捕捉到一些无法解析的、断断续续的摩斯电码碎片，但瞬间就被噪音吞没，无法判断是幸存者的呼救，还是设备损坏产生的幻听。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车厢内，除了伤员的呻吟和林凡不规律的呼吸，又多了苏婉不断转动调谐旋钮时发出的、细微而持续的“咔哒”声，以及耳机里那永恒不变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交响乐。

希望，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正在一点点流逝。

疲惫和挫败感开始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苏婉的心。她甚至开始怀疑，“希望堡垒”是否真的存在？是否也只是陷落前的一个美好传说？人类文明，是否真的只剩下他们这一车孤魂野鬼，在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上苟延残喘？

她几乎要放弃了，准备摘下耳机，回到那令人无力的沉默中去。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离开旋钮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