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血的教训(2/2)

林凡猛地看向屏幕。

那头重锤兽的炮口,紫红色光芒已经重新凝聚到了极致,正正对准他的驾驶舱!距离不足八十米!而周围,蚀刻者步兵已经逼近到三十米内,手中的有机武器抬起,天空中至少五道攻击艇的光束锁定了他!

刚才他那短暂的“自救”过程,只过去了不到十五秒。

但死亡的倒计时,已经到了最后一刻。

重锤兽的能量炮,即将发射!

三、武器的本质

绝望再次攫住了林凡。

核心稳住了,但机甲还是动不了!右臂彻底报废,左臂勉强能活动但不足以支撑快速移动或有效防御,腿部系统因为能量分配紊乱和过热反应迟钝。他就像一个被捆住手脚的人,眼睁睁看着铡刀落下。

刚才找回的一丝冷静,又有崩溃的趋势。

“雷教官!它要开炮了!我躲不开!”林凡的声音带上了尖锐的恐惧。

“谁让你躲了?!”雷洪的吼声再次炸响,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实战逻辑,“你现在能动的最有效的武器是什么?!”

武器?

林凡茫然地看着屏幕。

右臂长枪?还插在远处。

左臂?只有基础的机械臂和一台小功率脉冲炮,打打步兵还行,对付重锤兽的能量炮?

躯干武器?初号机没有额外的重型武装。

能量屏障?刚才那一下已经彻底毁了右臂系统,而且现在能量核心刚刚稳定,根本无力再支撑那种强度的输出。

“我……没有武器了……”林凡的声音低了下去。

“蠢货!”雷洪骂道,“看看你的左臂!看看你还能控制的那台脉冲炮!它的最大射程是多少?!”

“八百米……”

“有效穿甲距离呢?!”

“三百米内,对标准蚀刻者轻型甲壳……”

“重锤兽的弱点在哪里?!”雷洪的追问如同连珠炮,根本不给他思考的间隙。

“颈侧能量回路节点,或者口腔内部软体组织,但需要精确……”

“精确个屁!”雷洪粗暴地打断他,“你现在要的不是击毁它!是干扰它!是让它打偏!是争取时间!告诉我,你那台小水管,打中它炮口附近,能不能让它能量聚焦紊乱零点几秒?!”

林凡的脑子嗡的一声。

不是击毁。

是干扰。

是扰乱它的攻击。

这个目标……好像……有可能?

重锤兽的能量炮并非无缝发射。它在开火前最后一刻,炮口能量需要高度聚焦凝聚。如果这个时候受到外部冲击,哪怕不大,也可能引发短暂的聚焦失调,导致能量束散射、偏折,或者威力下降。

就像用石子扔一个正在倒水的人,水可能会洒出来。

不需要击毁,只需要让它“洒出来”。

而这个“石子”,就是他左臂那台被雷洪蔑称为“小水管”的脉冲炮。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微弱但确凿地亮了一下。

“能!”林凡咬牙道,目光死死锁定了屏幕上重锤兽那已经亮到刺眼的炮口,“但必须正好在它发射前的一瞬间!早了没用,晚了……”

晚了我就死了。

“那就赌!”雷洪的声音斩钉截铁,“用你的眼睛,用你的直觉,别用那些该死的瞄准辅助!它们现在反应比你慢!看着那个炮口的光芒变化,感受它能量的波动!然后,在它最紧绷、即将释放的前一刹那,开枪!”

用眼睛看。

用直觉感受。

这完全是违背林凡所接受的一切训练。训练强调的是系统辅助、数据测算、稳定射击。

但现在,系统半瘫,数据混乱。

他只剩下自己。

还有雷洪那近乎野蛮的、基于无数生死战斗积累下来的经验指导。

林凡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将肺部灼热的空气排空,再缓缓吸入。他强迫自己忽略全身的疼痛、忽略驾驶舱的警报、忽略越来越近的蚀刻者步兵、忽略天空中即将降临的攻击艇光束。

他的全部世界,缩小到屏幕上那个紫红色的、越来越亮的炮口。

他死死地盯着。

光芒在凝聚,在内部旋转,在达到某个临界点……

就是现在!

他的左手拇指,狠狠按下了射击钮。

嗤——!

一道并不粗大、但凝聚度极高的蓝白色脉冲光束,从左臂炮口射出,划过短暂的空气,精准地命中了重锤兽能量炮炮口外缘约十厘米的位置!

命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以及炮口紫红色光芒一阵剧烈的、不稳定的闪烁和扭曲!

重锤兽似乎也因为这意外的干扰而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僵直”或“困惑”。

就是这不足半秒的干扰和僵直!

轰——!!!

能量炮还是发射了。

但发射出的紫红色能量束,明显比正常情况细了一些,而且轨迹出现了轻微的偏折!它没有直接命中初号机的驾驶舱,而是擦着初号机的左肩上方飞过,轰击在后方数十米的地面上,炸开一个焦黑的大坑!

猛烈的冲击波和灼热的气浪拍打在初号机体上,让本就半跪的机甲剧烈晃动,但终究没有被直接命中!

活下来了!

林凡还没来得及庆幸,雷洪的命令再次到来,冰冷如铁:

“别发呆!左臂十点钟方向,地面,那些步兵冲进二十米了!脉冲炮速射模式,扫过去!不用瞄准个体,覆盖那片区域!”

林凡本能地服从。左臂脉冲炮调至速射,对着左前方扇形区域就是一通扫射。蓝白色的能量弹幕覆盖过去,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蚀刻者步兵打得支离破碎,后面的攻势为之一滞。

“正上方!攻击艇!”雷洪的声音如同最精确的雷达。

林凡抬头,左臂抬起,几乎是盲射般对着头顶上方大致区域连续开火。一艘恰好俯冲下来准备攻击的攻击艇,被几发流弹击中侧翼,冒着烟歪斜飞走。

“现在,用左臂撑地,尝试慢慢站起来!重心向左移!右臂就当它不存在!别想着平衡,想着怎么用左腿和左臂配合,让你这堆废铁先别趴下!”

指令清晰,冷酷,不带任何感情,只有纯粹的操作步骤。

林凡咬着牙,照做。左臂的机械手指深深抠进焦土,左腿的膝关节在过载警报中艰难地伸直,配合着腰部残存的动力,一点一点,将初号机沉重而破损的身躯,从半跪的姿态,变成了勉强站立。

虽然摇摇晃晃,虽然右臂无力下垂,虽然全身警报未熄。

但它站起来了。

不再是活靶子,至少,是一个还能勉强移动、还能有限反击的钢铁造物。

“做得不算太糟。”雷洪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缓和,但立刻又严厉起来,“但记住刚才的教训。你今天的错误,差点害死你自己,也差点害死b-7阵地那些指望你的人。”

林凡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成就感,瞬间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他想反驳,想说自己是去救人的,想说自己是奋不顾身。

但雷洪没给他机会。

“你觉得你是英雄?是去拯救?”雷洪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你那是送死,是添乱!你以为凭着热血和冲动就能打赢战争?你以为机甲是你肢体的延伸,痛了怒了就能爆发出奇迹?”

“我……”

“看看结果!”雷洪厉声道,“因为你鲁莽地消耗了初号机本就不稳定的力量去挑飞突击舰,导致机甲过热受损,失去了持续作战能力!因为你情绪失控,不管不顾地冲向b-7阵地,不仅没能及时有效支援,反而把自己陷入绝境,吸引了更多火力!如果不是你最后那下狗屎运般的干扰射击,你现在已经是一滩熔化的金属和焦炭了!”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林凡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反驳。

雷洪说的,是血淋淋的事实。

他的热血,他的愤怒,他的急于证明,在残酷的战场逻辑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和危险。

“机甲是武器,林凡。”雷洪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沉重,“最复杂、最强大、也最危险的武器。它不是你身体的延伸,不是你情绪的放大器。它是需要你用最冷静的头脑去分析、用最精确的判断去操控、用最坚韧的意志去驾驭的战争机器。”

“你的情绪,是你的敌人。愤怒会让你盲目,恐惧会让你僵硬,热血会让你愚蠢。在驾驶舱里,唯一允许存在的情绪,是杀死敌人的决心。其他的,都必须给我锁死!压制!直到战斗结束!”

“今天这一课,叫‘血的教训’。你用你的命,和初号机差点报废的代价,学到了第一课。如果下次你再犯同样的错误,没人能救你。”

频道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远处依旧激烈的战斗声,和初号机内部系统运转、冷却的噪音。

林凡瘫在驾驶座上,浑身冰冷,比刚才面对死亡时更加冰冷。

不是恐惧的冷,是认清现实后的冷。

他看着屏幕上,自己勉强站立的初号机那狼狈不堪的身影,看着远处依旧在激战的雷洪机甲,看着b-7阵地上依旧在奋战、但因为他吸引了部分压力而暂时稳住防线的炮兵们。

他救了吗?

也许,间接地,吸引了部分火力,算是一种支援。

但他差点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是自己和初号机的毁灭。

雷洪是对的。

他需要控制的,不仅仅是机甲。

更是他自己。

“我……明白了,教官。”林凡的声音很低,很哑,但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和委屈,只剩下一种沉重的、近乎虚脱的平静。

“明白就好。”雷洪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现在,你的任务改变。不再主动出击。以你当前坐标为核心,半径五十米,建立防御圈。用你能动的一切武器,拦截靠近的蚀刻者步兵和低空攻击艇。保护你自己,就是保护初号机,也就是在减轻整个防线的压力。等待后续命令或援军。能做到吗?”

“能。”林凡的回答简洁有力。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所有后怕、羞愧、不甘,全部强行压下,锁进意识深处。

他的眼睛重新聚焦在战术屏幕上,左臂脉冲炮微微调整角度,对准了下一个可能出现的威胁方向。

机甲依然是那台受损严重、过热未退的初号机。

但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血的教训,烙进了灵魂。

战场不会给他太多时间消化。新的蚀刻者单位正在重新组织,试探着向这台刚刚“复活”、却显得外强中干的钢铁巨人靠近。

但这一次,林凡没有热血上涌,没有愤怒冲锋。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受伤但依旧危险的猛兽,等待着,计算着,准备用最冷静、最有效率的方式,迎接下一波攻击。

武器是武器。

驾驶员是驾驶员。

而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