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问典阁中 衡断古今(1/2)
穿过两仪回廊时,廊柱上雕刻的阴阳鱼纹还在泛着淡青色微光,指尖拂过木柱,能触到岁月磨出的温润包浆。可刚踏出回廊尽头的拱门,眼前景象骤然变换 —— 预想中的亭台楼阁踪迹全无,唯有一片漫无边际的混沌虚空在眼前铺展,虚空中没有上下左右,唯有一团朦胧的光雾在深处流转,仿佛藏着宇宙初生时的奥秘。
循着光雾的牵引向前,虚空核心处,一尊足以撼动心神的古老日晷缓缓显形。它悬浮在无光的虚空中,却自带一种 “定海神针” 般的威严:通体由暗金色金属铸就,表层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氧化纹路,纹路间还嵌着几粒细碎的星砂,似是从亿万年星河中打捞而来。那些无法辨识的玄奥刻痕,并非静止不动,而是随着光幕的流动微微闪烁,像用时光作笔,将 “守序纪” 的文明密码一笔一划凿进金属肌理,每一道刻痕里,都藏着前人对 “秩序” 的叩问。
晷针笔直如剑,剑身泛着冷冽的银辉,直指虚空深处的某个未知坐标。奇怪的是,它投下的并非阴影,而是一片流动的光幕——光幕如绸缎般舒展,无数光粒在其中凝成文字符号,像奔涌的星河般穿梭不息:有律法条文的森严——“谋逆者,诛九族” 的字样泛着冰蓝寒光,有道德经典的温润——“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的字符裹着暖黄光晕,有历史档案的厚重——记载着古战场尸山血海的符号沉如铅块,还有个案判例的鲜活——某个官吏为护流民抗命的记录闪着微光…… 整个 “守序纪” 文明关于 “秩序” 与 “抉择” 的集体记忆,全在此间流淌,汇成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智慧长河。
这便是问典阁——非藏 “书” 之楼,乃藏 “识” 之境。
庄严肃穆的气息如潮水般裹住洛疏舟,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握过剑、执过笔,也曾在 “怒” 境中挥出过规则的雷霆,可此刻,在整座文明的智慧丰碑前,竟显得如此渺小。风从虚空深处吹来,带着古老金属的锈蚀味与文字的墨香,他深吸一口气,循着冥冥中的指引上前,右手轻轻贴上光幕晷面 —— 指尖触到的不是实体,而是一股直抵灵魂的冰凉,仿佛在触碰时光的本质;紧接着,汹涌的信息洪流瞬间将他吞没,耳边似有无数前人的声音在低语,诉说着他们曾面临的抉择与遗憾。
“轰!”
神念被抽离的刹那,眼前景象骤变。他不再是站在日晷前的旁观者,而是径直坠入两个鲜活的 “历史困境”,意识如临其境,连心跳的频率、指尖的温度,都与 “此刻的自己” 完全同步。
困境一:粮仓之问
他成了边陲小城的守仓吏。身上的官服粗布缝制,领口还沾着几粒尘土,腰间挂着的铜印沉甸甸的,印文 “守仓” 二字磨得有些模糊。窗外,连续三年大旱啃噬着土地,龟裂的田埂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深沟里找不到半分绿意;枯黄的草木在风中瑟缩,草叶下,饿殍的衣角露在外面,几只乌鸦落在尸体旁,发出刺耳的啼叫。
城内的气息更让人窒息。他站在仓门前,能听到远处巷子里传来的孩童啼哭,哭声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紧接着便是妇人的啜泣 —— 昨夜他巡仓时,还撞见两个汉子在墙角私语,手里攥着半块人肉,眼神里满是麻木的疯狂。易子而食的惨事,早已不是秘密。
而他身前,官仓的粮秣堆得比山还高, 麻袋上印着的 “官” 字泛着冷白的光,仓门挂着的铜锁足有孩童拳头大,锁芯里藏着帝国最冰冷的铁律:“非有帝令,擅开官仓者,斩立决,夷三族。” 铜锁上还缠着一道红色封条,封条上的朱砂印是三个月前总督亲盖的,如今已有些褪色。
几位乡老跪在地上,他们的麻布衣衫破得露出嶙峋的骨头,额头磕在青石板上,渗出血迹,混着尘土凝成暗红的痂。最年长的那位乡老,胡子上还沾着草屑,声音嘶哑如破锣:“大人!开仓吧!昨儿个城西李家已经没了三口人,再等下去,满城百姓都要成饿殍了啊!” 说着,他又要磕头,洛疏舟连忙伸手去扶,却摸到老人胳膊上硌人的骨头,心里一阵发紧。
副手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手指关节泛白,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贴到洛疏舟耳边:“吏丞,我刚从驿站回来,赈灾粮队还在千里之外,据说前头的桥被山洪冲断了,最少还得半个月才能到——等他们到了,这里早就是一座死城!可律法如山,咱们要是开了仓,别说咱们自己,家里的老婆孩子都得跟着掉脑袋啊!”
还有一道声音在脑海里盘旋,像把冰冷的尺子,丈量着他的犹豫:“坚守律法,你无过,甚至可能因‘恪尽职守’而受赏。开门,你必死,家人亦不能免。孰轻孰重?”
饥民的哀嚎、律法的寒意、自身的安危、家族的存续…… 无数重量压在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两个画面:一个是 “怒” 境中,那些被他以 “规则” 审判的人,他们临死前的眼神里满是不甘;另一个是在他识海中闪烁着的 “抱朴守真”,那四个字泛着清辉,像一盏灯,照进他混沌的思绪。
他再睁眼时,迷茫已散,只剩决绝。他抬手拂去官服上的尘土,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砸进死水,让周围的喧闹瞬间安静:“律法之立,从不是为了困住人心,而是为了护国安民 —— 这才是它的根本大义!”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乡老,目光里带着歉意,却更多的是坚定:“今时今日,帝令未至非是帝心不仁,实是路途阻隔、信息不通。若咱们死守‘非令不开’的条文,眼睁睁看着满城百姓饿死,这不是‘守法’,是‘悖法’!是捡了文字的壳,丢了律法护佑生民的魂!”
说完,他转向那铜锁,手指握住锁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亮得惊人:“《应急律》有云,‘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事,以存社稷之本’。万民,便是这社稷的根本!今日,我愿以身试法,开仓放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字字千钧,像是在立誓:“若朝廷怪罪,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 —— 与我家人无关,与在场诸人无关!这后果,我洛疏舟扛了!”
话音落时,他猛地用力,铜锁 “咔嗒” 一声断裂,封条随之撕裂。粮秣的清香从仓内飘出,乡老们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呜咽的哭声,纷纷向他磕头。洛疏舟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没有轻松 —— 他知道,自己选的这条路,是用性命铺就的,可他不后悔:比起死守规则,守护生命,才是更重的 “职责”。
困境二:律法与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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