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残雪映窗研墨苦,策论千改待春闱(1/2)
荣国府的残雪还没化透,檐角垂下的冰棱折射着晨光,把怡红院的窗纸照得像蒙了层碎银。贾宝玉伏在案前,手里的紫毫笔悬在“漕运策”上方,笔尖的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圈——这已是他揉掉的第三十七张纸了。
“还是不对。”他喃喃自语,伸手把那张废纸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字纸篓。篓子里的纸团早已堆得半满,都是这几日改废的策论草稿。最上面那张还能看清“疏通运河需征调民夫十万”,被红笔批着“民夫衣食如何解决?沿途驿站能否承载?”——是昨日柳砚来看他时,用朱笔添的批注。
“得算细账才行。”宝玉重新铺开一张宣纸,从案头翻出《漕运志》,指尖划过“永乐年间,陈瑄督漕运,沿运河设水驿四十处,每驿备船百艘、夫千名”,忽然想起林姑父笔记里写的“漕运之弊,不在运而在耗”。他便在纸上写下“耗损”二字,旁边画了个圈。
去年去通州运河边查访,老漕工说“一石米从江南运到京城,能剩下八斗就算好的”,其中“鼠耗、虫耗、水耗”占了三成,“官吏克扣”占了四成。宝玉笔尖一顿,先算“自然耗损”:“每石米许耗三升,由官府统一采购防鼠药、防潮布,损耗超三升者,由押运官赔偿”;再算“人为克扣”:“设‘漕运御史’,每船派一名监察吏,随船记录收支,抵京后与户部台账核对,误差超一升者,革职查办”。
写着写着,晨光已爬上案头,照亮了砚台里新研的墨。这墨是黛玉昨日送来的,用松烟和麝香调的,磨出来的墨汁乌黑发亮,带着点淡淡的香。宝玉想起她送墨时说的话:“姑父说‘策论要像这墨,黑是黑,亮是亮,不能含糊’。”他便把“革职查办”改成“初犯杖二十、罚俸一年,再犯抄家、子孙三代不得入仕”,这样轻重分明,才显章法。
“咕咕——”案头的自鸣钟响了,是辰时了。宝玉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端起黛玉温在炭盆上的莲子羹,舀了一勺。羹里的莲子炖得酥烂,甜而不腻,是他说“熬夜伤胃”后,黛玉每日必送来的。他边吃边翻《历代漕运考》,看到“唐代刘晏改革漕运,‘以盐利雇佣船夫,不征徭役’”,眼睛一亮,连忙添在策论里:“漕运民夫由官府雇佣,每日付工钱五十文、米二升,不再强征徭役,民夫可自愿报名,由里正登记造册,老弱病残不得入选。”
吃完羹,他又拿起“盐铁策”。这篇最是棘手,既要保证国库收入,又不能让百姓吃不起盐。昨日写“盐价由官府统一定为每斤三十文”,被贾政批“一刀切会害了偏远地区——运到山里,脚力钱就占了一半,百姓得花五十文才能买到”。宝玉便在纸上画了张简易地图,把京城周边分为“近地”(百里内)、“中地”(五百里内)、“远地”(千里内),分别定价:“近地三十文,中地四十文,远地五十文,差价由国库补贴,不得让盐商加价。”
写到“铁”,他想起去铁匠铺看到的景象——农具用的铁又脆又软,一锄就弯,问了才知“上好的精铁都被官府征去造兵器了,给农户的都是‘回笼铁’(破旧铁器回炉重造的)”。他便添了“每年留出三成精铁,专门打造农具,由县府统一收购,按成本价卖给农户,贫户可赊账,秋收后用粮食抵”。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簌簌地落,像撒了把碎盐。宝玉抬头看了眼,见窗台上的腊梅开得正艳,黄澄澄的花顶着层雪,倒比昨日更精神了。他忽然想起“农桑策”里漏了“冬日备耕”,便又抽出张纸,写下“腊月里,官府需组织农户修农具、积农家肥,每修一张犁,补贴五文钱;每积粪肥十担,奖种子一升”。
午时,柳砚来了。他跺了跺靴上的雪,把一包东西放在案上:“这是我托人从顺天府学抄来的府试真题,近十年的都在这儿了。”宝玉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摞纸,每篇真题旁都有柳砚用红笔写的“考官点评”——“此篇胜在‘实’,每条措施都有数据支撑”“此处空谈‘仁政’,未提如何落地,故得中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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