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寒雨敲窗磨策论,青灯映卷待黎明(1/2)

应天府的雨,总带着股浸骨的凉。

寅时刚过,荣国府西跨院的窗纸已透出昏黄的光,像沉在水底的星子。贾宝玉披着件半旧的墨色棉袍,正对着案上的《府试策论范文》出神。砚台里的墨磨得极细,泛着温润的光,是他昨夜磨了半个时辰的成果——周大人说,好墨得“轻研慢转”,急了出不了锋,就像写策论,得沉下心来揉碎了琢磨。

“爷,再添点炭?”茗烟端着个小炭炉进来,炉上煨着的梨汤咕嘟冒泡,甜香混着雨气漫开来。他见宝玉指尖冻得发红,赶紧把炉子里的银炭拨得旺些,“这雨下了半宿,您的手都冰透了,先暖暖再写吧。”

宝玉摇摇头,拿起笔在废纸上画了个圈——那是秦淮河的弯道,昨日去码头实地看时,船工说此处“十年九淤”,得用“导流堤”分洪才行。可《河防志》里说“筑堤当密不透风”,这两者怎么合到一处?他皱着眉,把周大人给的《治河札记》翻到折角的那页,上面用朱笔写着:“治水如治吏,堵不如疏,疏不如导。”

“堵不如疏,疏不如导……”他喃喃念着,忽然抓起案上的应天水系图,手指沿着秦淮河的支流一路划到玄武湖,“若在这儿修条支渠,把汛期的水引到玄武湖蓄着,既能解秦淮之险,又能补玄武湖的枯水期,岂不是两全?”

笔尖在纸上飞快游走,墨汁在雨气里晕得慢,每个字都带着力道:“秦淮河曲处,当沿弯道外侧筑‘导流堤’,堤长三丈,高五尺,以条石嵌糯米灰浆固基,使水流沿堤侧行,冲刷淤沙;再于堤尾开渠,引 excess 之水入玄武湖,湖口设闸,旱则闭闸蓄水,涝则开闸泄洪……”

写到“条石嵌糯米灰浆”时,他忽然停住——这法子是前日在城南石匠铺听来的,老石匠说“当年修明故宫时就用这法子,百年不塌”,可策论里写“糯米灰浆”会不会太“俗”?毕竟考官都是饱读诗书的文官,会不会觉得这细节太“匠气”?

窗外的雨“啪嗒”打在窗纸上,像在催他拿主意。宝玉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冷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激灵。远处潇湘馆的方向一片漆黑,只有几盏走马灯在雨里晃,那是黛玉让人挂的,怕他夜里看书费眼,特意选了“映雪读书”的图样。

“前日送策论草稿去潇湘馆,黛玉怎么说的?”他忽然问茗烟。

茗烟挠挠头:“林姑娘说‘策论要像熬药,君臣佐使得配匀了,既要懂医理,也得知道病人疼在哪儿’。还说您写的‘裁撤冗余驿丞’那段太硬,就像‘只开方子不给药引’,得加点‘如何安置下岗驿丞’的法子才贴心。”

“药引……”宝玉眼睛一亮,转身回到案前,在“糯米灰浆”旁添了行小字,“此法取自洪武年间修城旧例,既省工又耐久,府库支银可减三成。”——把匠气的细节和“省钱”这个官员最关心的点绑在一起,不就成了?

他重新拿起笔,手腕悬在纸上,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茗烟刚要出声,被他按住——那脚步声很轻,像踩在棉花上,是黛玉常穿的软底鞋。

果然,窗纸上映出个纤细的影子,手里还提着盏油纸灯。宝玉赶紧拉开门,雨丝立刻扑了他满脸,黛玉站在廊下,披着件月白披风,手里捧着个锦盒:“听茗烟说你为‘导流堤’的法子犯愁,我想起父亲的《江南水利录》里有段记载……”

她的声音被雨声打湿,软软糯糯的。宝玉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几页抄录的文字,开头写着“永乐年间,秦淮河疏浚记”,其中一段赫然写着“以导流堤分洪,辅以支渠入湖,用糯米灰浆固堤,岁省漕银两千两”,旁边还有林如海的批注:“小技有大用,民不加赋而工成,此为良策。”

“你怎么……”宝玉抬头,看见黛玉的发梢沾着雨珠,睫毛上也挂着水汽,显然是冒雨过来的。

黛玉扭过头,耳尖泛着红:“夜里睡不着,翻书看到的。你别嫌我多事,若觉得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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