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寒雨敲窗磨策论,青灯映卷待黎明(2/2)
“有用!太有用了!”宝玉赶紧把纸页按在案上,墨香混着她身上的冷香,在雨气里漫开来,“这就是我要找的‘药引’!”
黛玉被他说得笑了,从披风里拿出个小暖炉:“周大人说府试要考‘实务’,你总熬夜,手都冻僵了,暖着写吧。”暖炉是用青花布包着的,上面绣着几竿竹子,是她昨夜挑灯绣的。
宝玉接过暖炉,入手温热,暖意顺着指尖爬到心口。他忽然想起周大人的话:“策论要‘接地气’,得让考官觉得你真的走过那些河、见过那些人。”此刻看着黛玉冻得发红的鼻尖,看着案上抄录的旧例,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忽然明白——所谓“接地气”,不就是把书里的道理、民间的法子、身边人的心意,都揉进字里行间吗?
雨还在下,西跨院的灯却亮得更稳了。宝玉重新坐下,笔尖落在纸上,带着暖炉的温度:
“臣闻应天水利,病在‘淤’与‘溢’。淤则舟楫阻,溢则田庐没……今献三策:一曰‘导流分洪’,仿永乐旧制,筑堤开渠,引秦淮之水入玄武湖,以糯米灰浆固堤,省工省银;二曰‘淤地变田’,组织民夫挖淤成塘,种菱藕以补家用;三曰‘驿丞兼理’,令沿线驿丞兼管水利,既解冗员之弊,又保河道畅通……”
字迹不再拘谨,带着点雨打芭蕉的舒展。黛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就着灯光绣暖炉套,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里的笑意比暖炉还暖。茗烟在一旁添炭,听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雨声,像支安稳的曲子。
天快亮时,雨停了。宝玉放下笔,策论的最后一句刚写完:“水利兴则百业兴,此非一日之功,然点滴积累,终能成江河。”他扭头看向黛玉,她趴在案上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手里攥着绣了一半的暖炉套,针脚细密,像她藏在心底的那些话。
宝玉轻手轻脚地拿过件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走到窗边。东方泛起鱼肚白,秦淮河的方向传来隐隐的船鸣,像在应和他笔下的文字。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泥土的腥气,有梨汤的甜香,还有黛玉发间的冷香——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就是“实务”的味道,是能让策论活起来的味道。
“爷,该梳洗了,卯时要去贡院集合。”茗烟轻声提醒。
宝玉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案上的策论,忽然觉得那些字不再是冰冷的墨痕,而是带着温度的——是黛玉冒雨送来的旧例,是老石匠说的糯米灰浆,是暖炉里跳动的火光,是这应天府的雨,也是他想让这片土地变好的心思。
他小心翼翼地把策论折好,放进考篮,又把黛玉的《江南水利录》抄页夹在里面。这才叫醒黛玉,声音放得极柔:“醒一醒,我送你回潇湘馆,再去贡院正好。”
黛玉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案上的策论,轻声问:“写好了?”
“嗯,”宝玉拿起暖炉递给她,“多亏了你这‘药引’。”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两人之间织了层金纱。远处传来贡院的晨钟,一声一声,像在为那些熬了无数个夜晚的人,敲开前路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