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青灯黄卷伴更深,府试前夜的方寸研磨(1/2)
西跨院的书房里,烛火已燃到第四根,灯花“噼啪”爆了一声,映得贾宝玉伏在案上的身影忽明忽暗。案上摊着的府试模拟卷,最末一道策论题“论乡塾教化之弊”旁,已堆起七张写废的草稿,每张纸上都布满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有的是被墨团涂掉的字句,有的是用朱笔圈出的疏漏,最底下那张甚至能看出被笔尖戳破的小洞——那是他昨夜写到烦躁时,无意识攥紧笔杆留下的。
“咚——咚——”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音从巷口荡进来,带着秋夜的凉意。贾宝玉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把暖炉往怀里又揣了揣,目光重新落回纸上。先前写的几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要么太侧重批判乡塾的陈旧,像篇泄愤的牢骚;要么太偏向理想化的改革,读着像空中楼阁。他想起柳砚白天说的话:“府试策论看的不是辞藻,是‘落地’——你说要改,得让人知道怎么改,改了能成。”
指尖划过案角那本借来的《顺天府乡塾见闻录》,泛黄的纸页上,柳砚父亲的批注密密麻麻。他随手翻开一页,“通州某塾师,授课三十年只会背《三字经》,学子问‘何为礼’,答‘书上说的便是礼’”一行字旁,有个小小的朱笔批语:“教者不明理,何谈教化?”
贾宝玉忽然停住了。他想起上月去城郊乡塾撞见的情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塾师,正拿着戒尺抽打一个瘦小的男孩,只因那孩子把“孝悌”的“悌”写成了“弟”。男孩手背红肿,却梗着脖子不肯哭,眼里全是不服气。围观的几个孩子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偷偷把一块糖塞给男孩,被塾师发现,骂了句“女娃家读什么书,滚回家绣花去”,随手把糖扔在泥地里。
那画面像颗钉子,此刻突然钉进他脑子里。他猛地抽出一张新纸,提笔就写:“乡塾之弊,首在‘教者无德’。”笔尖在纸上疾走,墨痕几乎要连成线——
“某塾师以‘打’为教,孩童背不出书便掌嘴,致使十岁童生见书如见虎,这是‘教者失其仁’;某乡塾只收男童,女子欲识字只能偷学,被发现便遭呵斥,这是‘教者失其公’;更有甚者,塾师自身胸无点墨,只会死记硬背,学子问‘为何学’,竟答‘为做官’,这是‘教者失其本’……”
写到“教者失其本”时,他笔尖一顿,想起自己刚穿来时,贾政拿着戒尺问他“读书为了什么”,他脱口而出“为中华之崛起”,气得贾政差点把戒尺挥下来。那时他还不懂,在这个时代,“读书”二字被多少人捆在“功名”上,又被多少人拦在“性别”外。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棂上,像有谁在轻轻叩门。贾宝玉抬头望了眼漆黑的窗外,又低头往纸上添:“教化二字,‘教’在传道,‘化’在育人。若教者无仁,何谈传道?若择徒不公,何谈育人?”
这两句写得太急,墨汁晕开了一小块,他却没像先前那样揉掉重写,反而借着那片晕开的墨,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圈,里面写:“故革新之要,先择师,再扩学。”
择师怎么择?他想起柳砚说过,他父亲当年在乡塾任教,每月会请村里的老农、绣娘来客串:老农讲“五谷辨识”,绣娘教“女红与持家”,孩子们听得比读《论语》还专注。他立刻提笔补写:“择师不可只看‘功名’,更要观‘德行’与‘杂学’。可由县衙牵头,让乡绅、农户、工匠共同推举,选那些‘知稼穑、明情理’的人来教,哪怕他没中过秀才,只要能让孩子知道‘米粒从哪来’‘布匹怎么做’,便是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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