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9章 残灯映卷三更雨,笔锋划破五更寒(1/2)
荣国府西跨院的书房,漏刻已指向三更。贾宝玉推开窗,冷风裹着雨丝灌进来,打在脸上像细针扎刺。院角的芭蕉叶被雨水打得噼啪响,倒比案上的砚台更先透出几分秋意。他缩了缩脖子,把棉袍领口系紧,转身时带起的风让烛火猛地矮下去,差点熄灭——案上堆着的《府试策论范文》被风吹得哗哗翻页,露出密密麻麻的朱笔批注,有的是圈出的“逻辑漏洞”,有的是添补的“数据佐证”,最末一页还粘着片干枯的荷叶,是上个月在大观园池塘边捡的,当时黛玉说“荷叶能清暑气”,如今倒成了压纸的镇物。
“又在熬?”黛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披着件月白披风,手里端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碗冒着热气的杏仁茶,瓷碗边凝着细密的水珠,映得她鬓角的碎发都湿了几分。
贾宝玉慌忙把手里的《算学启蒙》合上,纸页间夹着的算筹“哗啦”滚了一地。“没、没熬,”他弯腰去捡,指尖却在触到冰凉的算筹时顿住——那是他用竹片削的,一共二十八根,红的代表“正数”,黑的代表“负数”,此刻散在地上,像群迷路的蚂蚁。
黛玉把杏仁茶往案上放,弯腰帮他捡算筹。她的指尖划过一根黑色算筹时,忽然停住:“这道题你做错了。”她指着摊开的书页,上面是道“均输题”:“甲县有米三百石,乙县有米二百石,丙县有米一百石,需运往粮仓,每石运费甲县三钱、乙县五钱、丙县七钱,问总运费多少?”贾宝玉算的是“三百x三 + 二百x五 + 一百x七 = 二千八百钱”,可黛玉用红笔在旁边写了个“二千六”。
“哪里错了?”贾宝玉凑过去,鼻尖差点碰到她的发顶,闻到股淡淡的药香——是她睡前抹的薄荷膏,治头疼的。
“丙县的米不用运。”黛玉拿起根红色算筹,点在“丙县”二字上,“你看注脚,丙县就在粮仓隔壁,原题说‘需运往粮仓’,但没说丙县的米也得运,这是考官设的陷阱。”
贾宝玉拍着额头直叹气:“我就说哪里不对!前几日柳砚还说,府试的算学题最爱在‘注脚’里藏机关,果然没错。”他把算筹按红黑分好,重新摆在案上,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堆里翻出个小本子,“你看我记的错题集,专门记这些坑人的注脚。”
本子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论语》‘吾日三省吾身’,注脚‘三’指‘多次’,非确数,别写成‘三次’。”
“《算学》‘均输题’,若注脚有‘某地距目的地不足十里’,则运费按半价算,去年府试考过。”
“策论引用《资治通鉴》时,别用‘司马光曰’,要用‘臣光曰’,这是官家忌讳。”
黛玉翻到最后一页,忽然笑出声。那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穿着官服,脑袋却画成了算盘,旁边写着“李考官的脑回路:左三圈,右三圈,注脚里藏个小机关”。
“你倒会苦中作乐。”她把杏仁茶往他面前推了推,“快趁热喝,我加了蜂蜜,治你这几日的咳嗽。”
贾宝玉捧着茶碗,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甜香里混着淡淡的药味——是川贝,他认得。前几日策论写到半夜,咳得停不下来,黛玉第二天就托人从城外药铺买了来,磨成粉掺在杏仁茶里,连喝了三天,果然不咳了。
“明日就府试了,紧张吗?”黛玉的指尖划过案上的《策论范文》,那是柳砚送的,封皮都被翻得起了毛边。
“紧张。”贾宝玉老实承认,“怕考砸了,对不起你熬夜帮我抄的素材,对不起柳砚跑遍京城给我找的《近科朱卷》,更怕……”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怕配不上你。”
黛玉的指尖停住了。她抬起头,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正好照在她眼里,亮得像落了颗星。“去年你府试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忽然道,“当时你说‘若考不上案首,就没脸去潇湘馆找你’,结果呢?放榜那天,你骑着马从街上跑过,红绸子挂了满身,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贾宝玉挠着头笑了。去年府试放榜,他中了案首,骑着高头大马游街,路过潇湘馆时特意勒住马,冲二楼的黛玉挥手,结果马鞍没坐稳,差点滚下去,引得满街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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