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台上的一秒钟(1/2)

汇演这天,云海大学的天空像被擦拭过一样干净。

我把迷彩服的扣子扣到最上面,又放下一颗,试着在严整和呼吸之间找到对的距离。操场四周临时搭起了看台,旗帜在风里轻轻响,像在排练一场无形的合唱。

早晨的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把操场照得发亮。我站在队伍里,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在胸腔里。

“紧张吗?”周晓雨贴过来,压低声音。

“紧张。”我如实回答。

她点点头,“紧张是好事,说明你在乎。”

我笑了一下,把腕带的模式调到展示模式。

这版是昨晚临时加的:把所有提示的音量调低,震感减弱,确保台上不会被外界察觉,却能在皮肤下轻轻敲醒我。昨晚我调试到很晚,反复确认每个提示的时机和强度,直到江寻发消息说“该休息了”。

我抬头看向对面看台。艺术学院的队伍已经坐好了,人群里,我一眼就找到了她。

江寻抱着画夹坐在第二排,帽檐下的眼睛安静而专注。她看过来,我抬手虚虚比了个“ok”。她也回了一个小小的“ok”。这动作轻得像只在我们之间飞了一趟的纸飞机。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有她在看,我好像就不那么紧张了。

“软件工程方队准备——”

教官的口令像钟摆,我们顺着它,一步步走向跑道。

脚下的草地很软,每一步都踩得很稳。我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到动作上。

——

轮到我们出场,鼓点从看台角落升起来,人声潮水般涌近。

我跟着队伍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看台上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们身上,但我努力不去想那些,只专注于脚下的路。

第一排踏上草地边缘时,腕带轻轻震了一下:站定——呼吸——抬头。

我照做,像把自己交还给了一段已经熟悉过无数次的节奏。肩膀放松,背挺直,目光平视前方。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立——正!”

鞋跟落地的声音在胸腔里共振。我知道江寻在看,我也在看前方的旗。他们说“台上只有三十秒”,可我知道那三十秒会把一切放大:动作的迟疑、呼吸的混乱、眼神的漂移——都无处可藏。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紧张。手心里微微出汗,我悄悄在裤缝上擦了一下。

“齐步——走!”

第一组动作平顺地过去了。我数拍,腕带按既定节奏提醒。我甚至能在耳后听见周晓雨微不可觉的吸气。我们配合得很好,步伐整齐,动作一致。看台上传来轻微的赞叹声,我努力不去分心。

第二组动作时,意外发生在比眼皮更薄的时间里。

前排左侧第三个同学的鞋带松了。

那一瞬像是有人从空气里抽走了一条线:他脚下一个趔趄,队形边缘轻轻晃了一下,像水面被投进了一粒石子。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怎么办?如果队形乱了,整个表演就毁了。

“稳住。”我在喉咙里无声地说。

教官没有立刻喊停,显然,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们。

我余光扫过去,左侧第二列的空隙在下一拍里会与我的位置短暂重叠,只有不到一秒钟。这是唯一的机会。

“现在。”

下一步落下的瞬间,我把手里的水壶向内侧递出,像接力棒一样碰到了那位同学的手。他反应很快,顺势一带,把鞋带的尾端压进鞋舌下。我们的胳膊在下摆的幅度里只叠了一瞬,随后各自回到位。

队形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扶了一下,又稳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拍。

我听见看台上有短促的吸气声,又听见它迅速归于安静。我继续数拍,眼睛没离开正前方。但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大问题。

“向右看齐——”

声音稳住了,脚步也稳住了。剩下的流程像被重新加载,干净地跑完。

原地——踏步!

最后一个动作落下,掌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我在心里把计时停掉,知道刚刚那一秒钟,已经被许多双眼睛收藏。

我没有去找看台。

我知道她在。

——

台下休息区,大家一边喝水一边回看刚才的细节。教官走过来,只说了一句:“做得好。”然后补了一句,“但不要依赖意外的解决方案。”

“是!”我们齐声。

周晓雨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兴奋压得脸都红了,“刚刚那一下简直绝了!你把水壶递过去的时候,我以为你要把自己摔出去。”

“我也以为。”我笑。

手机震了一下。

江寻:刚刚那两拍,你在台上救了一次场。

我:是我们在台上救了一次场。

江寻:很漂亮。就像画里保留的一条最关键的线。

我盯着这句,忽然想起昨晚她把那叠“节奏草稿”交给我的手势——指尖向前,又收回来,干净而稳。

“你去吧。”周晓雨把水壶塞回我怀里,“她在看台那边等你。”

“我们还没轮训结束。”我看了看表。

“我帮你盯。”她冲我挤挤眼,“两分钟。”

——

从休息区绕到看台边要经过一小段观众通道,学生和老师在窄窄的入口处进进出出。有人认出我们,朝我们笑着点头。我听到有人小声说“刚才那个救场很厉害”,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开心。

我在看台下找到了她。她没有坐着,而是站在栏杆边,手里捏着铅笔,像是在克制一件想立刻做却被礼貌拦住的事。

她看见我,眼睛先笑了。

“恭喜。”她说。

“谢谢。”我停在栏杆内侧。

她把画夹打开。上面是一张还带着铅笔粉的素描,线条不多,干净到几乎透明——是刚才的那一瞬:一只手递出,一只手接住,袖口的褶皱像被风扶起来,肩膀的角度微微向内。背景被她全删了,只剩下两条线构成的“接力”。

我盯了很久。她画得真好,把那个瞬间的紧张和默契都抓住了。

“为什么删这么多?”我问。

“因为那一秒不需要别的。”她说,“你们的节奏还在,只是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转折。”

我想起教官说的“不要依赖意外方案”,又想起她说的“删”。也许,有时候删掉多余的东西,才能看到最核心的部分。

“借你手一下。”她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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