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府学日常（1/2）

天未破晓，寅时的淮安府学

东斋、西斋的号舍相继亮起豆大的油灯，生员们披衣起身，先是对着窗纸诵读《论语》《孟子》，琅琅书声穿过薄雾，与明伦堂檐角的铜铃轻响交织。

陈敬源用柳枝蘸盐洗漱毕，便伏在书桌前温书，砚台里的松烟墨已研得细腻，笔尖划过宣纸，留下工整的小楷注解。

上午辰时，府学教授邵伯棠讲学以程朱理学为纲，或解析《论语》义理，或点评策论章法。

生员们端坐于长条案前，毛笔蘸墨疾书，砚台里的墨汁随着书写晃动，偶尔有墨滴溅落在麻纸上，晕开细小的黑点。时常府学教授也会抛出问题让大家讨论

“大家如何理解，‘民为邦本，何以践行‘？”

授课的府学教授邵伯棠在讲到《尚书》的时候忽然问道

陈敬源率先起身，青布襕衫衬得身姿挺拔，拱手朗声道：

“学生以为，‘民为邦本’首在安其生！”他指尖点向案上《大明会典》，“本朝赋税虽有定制，然地方官吏私加派、豪强兼并土地，致使流民四起。如去年河南大旱，官府未及时开仓赈济，竟有灾民聚众滋事——可见唯有轻徭薄赋、抑制兼并，让百姓有田耕、有饭吃，邦本方能稳固，此乃朱子所言‘民安则邦宁’之理！”

话音未落，同堂学子张光德已微微颔首，起身补充道：“陈兄所言甚是，但‘安其生’更需‘顺其心’！”

他目光扫过堂内生员，

“王阳明先生言‘人心即天理’，百姓之心向往安定、憎恶苛政。昔日太祖皇帝废除苛法、与民休息，方有洪武之治。如今部分官吏视民为草芥，刑讯逼供、滥征徭役，便是违背民心。为政者当自省本心，以良知待民，倾听民间疾苦，方能赢得百姓拥戴，此乃‘心即理’在治国中的践行！”

“张兄此言未免偏于空泛！”

李墨也鼓起勇气起身，脸颊因紧张泛起红晕，

“去年漕运官员中饱私囊，致使粮价暴涨，百姓虽有怨言，却因官府及时调控、惩治贪官，才未酿成大乱。可见‘民为邦本’不仅要顺民心，更需有严刑峻法约束官吏，有切实举措解决民生难题——若只谈‘良知’而无制度保障，百姓依旧难逃困苦！”

陈敬源闻言点头：“李兄所言极是！程朱理学强调‘格物致知’，于治国而言，便是要探究民生之需、完善制度之弊。如疏浚河道以防涝灾，修缮粮仓以备荒年，这些具体事务，正是‘民为邦本’的落地之策。空谈心性而不务实，于民何益？”

同样有其他学员不认同，反驳道：“制度虽重，然为政者之心更为关键！若官吏本心贪婪，再好的制度也会被钻空子。若其心存百姓，即便制度有缺，也会尽力补救。昔日海瑞任淳安县令，革除弊政、严惩豪强，仅凭一颗为民之心便造福一方——这正是‘致良知’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