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雁门雪刃寒(1/2)

踌躇良久。

沈从安推开沈家祠堂那扇檀木门时,门轴“吱呀”一声,像极了父亲生前未上油的佩剑。

斜照的天光穿进窗棂,积年的尘埃在光里浮沉,恍若散了架的旧时光。

他指尖划过供桌,木头上立刻显露出一道清晰的痕。

这祠堂自父亲战死那年起,便只剩蛛网与寂静,算来已有十九载。

目光最终落定在中央的灵牌上:“显考沈公讳远山之灵位”。

旁侧一行小字压得极浅:“大周正三品云麾将军”。

那是萧策后来为父亲追请的封号,可笑得很——父亲生前,不过是个从五品骑都尉,连穿蟒纹甲胄的资格都没有。

这虚名像层薄纸,裹不住十九年的寒凉。

“父亲,孩儿来看您了。”他的声音在空祠堂里撞着梁柱,又弹回来,只剩一片寂寥。

三炷香点上,青烟袅袅升起,十九年前雁门关的血色,骤然漫进眼底。

那年他刚满二十,跟着父亲驻守北境。

突厥大军压境时,萧策还是先锋将军,父亲沈远山是他麾下副将之一。

出兵前,父亲粗粝的手掌拍在他肩上,指节还沾着昨夜磨剑的铁屑:“从安,你留营中照看伤员。这一战若胜,突厥十年内不敢再犯。”

青年沈从安重重点头,看着父亲披甲上马,银甲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却没成想,那是最后一面。

战事比所有人预想的更惨烈。

突厥的重甲牦牛骑兵踏破左翼防线时,地都在颤。

萧策率中军死战,转眼就陷了重围。

传令兵满身是血冲回大营时,声音都在抖:“沈将军!萧将军中箭了!”

父亲没多话,点齐最后五千精兵,转身时只留下一句:“从安,若我回不来,你去京城找九千岁李公公。他答应过我,会护你周全。” 那句话,成了父亲的遗言。

他在伤兵营等到黄昏,等来的是父亲冰冷的遗体。

暮色里,一柄弯刀从父亲背后穿透前胸,血溅在染了霜的军旗上,红得发暗。

萧策跪在父亲身边,铠甲裂得不成样子,满脸血污,连眼眶都是红的:“远山公为我挡了致命一击……他临终前,只说要我护你周全,守好北境。”

周围的将士都在叹:“沈都尉死得值,救了萧将军,就是救了北境。”

值吗?沈从安攥紧了拳。

父亲的一条命,换一句轻飘飘的“死得值”,换萧策后来的镇北王爵位,换一身蟒袍玉带?

凯旋回朝后,父亲只得了个追封的虚名,外加三千两抚恤银。

他被萧策接入镇北王府,萧策待他极好,亲授剑法时,指尖会避开他掌心的茧子,可沈从安总觉那目光里藏着怜悯,裹着愧疚,唯独没有平等——他像个被施舍的孩子,而非并肩的同袍。

转折点是那年的赏花宴。

宴上才俊云集,萧策是天生的焦点,讲起边关轶事时,连风都似在围他转。

苏家姐妹也在,苏凝亲手为萧策斟酒,酒液漫过杯沿,她指尖轻轻擦过萧策的甲胄;苏晚更直接,提剑与萧策切磋,剑光里满是笑语。

沈从安缩在宴会厅的角落,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摆。

他胸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

满殿的欢呼、明晃晃的荣耀,本该有父亲一份的。

若是父亲还在,此刻该站在人群中央,笑着接受众人的道贺,而不是他这样,像个局外人似的,只能远远看着。

直到苏凝的身影掠过,他的目光才猛地定住。

那是苏学士的长女,一身月白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鬓边一支玉簪轻轻晃动,眼波流转间,竟让他心跳漏了半拍,连呼吸都跟着滞了滞。

此前在京师时,他偶然听人说苏凝尚未婚配,当时心里便悄悄燃起一簇火,连夜里都忍不住琢磨,或许自己还有机会。

可这簇火,很快就被浇了些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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