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刺袁(1/2)

1915年冬,北京中南海居仁堂内。袁静雪坐在西暖阁的窗前做针线,心里却想着近来府里的种种怪事。

丫头翠儿端着一碟新炒的蚕豆进来,那蚕豆用张旧报纸包着。

翠儿将蚕豆倒在白瓷碟里,顺手就要把报纸揉皱扔掉。

“且慢。”

袁静雪瞥见报纸头条写着“日本公使力挺君主立宪”,心下生疑,便叫住翠儿,接过那张油渍斑斑的报纸细看。

她记得清楚,同一天的《顺天时报》,写的明明是“列强观望,国体宜慎”。

“翠儿,这报纸是哪里来的?”

“回小姐,是大爷房里的赵管事给的,说是包东西用。”

翠儿老老实实地回答。

袁克文恰好从门外经过,听见这话便踱步进来。

他拿起报纸看了看,轻轻摇头:

“早说过,这些事你还是少打听为好。”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无奈。

这个向来温文尔雅的二公子,此刻眉宇间满是忧虑。

他太了解父亲了,知道那个皇帝梦已经在父亲心里扎根太深。

五更的梆子刚敲过,杨度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书桌前。

这些日子他总睡不踏实,梦里总有个和尚的身影在眼前晃。

他知道,那是前世的姚广孝在提醒他什么。

电灯明晃晃地照着,把他的光头影子投在墙上。

这影子有时看着像个和尚,让他心里发慌。

墨水滴在宣纸上,他皱了皱眉。

伸手去蘸墨时,发现砚台里结了一层薄冰。

腊月天冷,可他觉得心里更冷。

右手虎口的旧伤又疼起来。

这伤总让他想起从前的事,想起自己这一生的颠簸。

思绪时常会飘到几百年前。

“老爷,总统府来电话了。”老仆在门外说。

杨度放下笔,定了定神。

近来他常常这样,写着字,手就不自觉地变了力道笔锋,仿佛被另一个人控制着。

他起身跟着老仆去接电话。

电话是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诒打来的,客气地问《君宪救国论》的进展。

杨度应付了几句,挂上电话,心里却莫名地烦躁。

他回到书桌前,看着未写完的字,对老仆说:“把前天的《申报》给我拿来。”

老仆递报纸时,看见桌上摊开的字帖,顺口问:

“老爷近来怎么总临摹这些前朝的折子?”

“闲来无事,练练笔力。”

杨度说着,顺手将桌上几张写满字的纸归拢了一下,最上面那本时兴的《德意志宪政述要》露了出来,盖住了底下的古帖。

他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笔下的字,越来越不受控制地靠近另一个人的风骨。

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在两个身份之间挣扎。

一个是今生的杨度,一个是前世的姚广孝。

有时夜深人静,他甚至能听见姚广孝在他耳边低语,劝他完成五百年前未竟的事业。

在总统府书房,杨度把《君宪救国论》递给袁世凯时,手微微发抖。

他努力压下心头那个越来越响的声音——那是姚广孝在催促他加快步伐。

袁世凯看了一会说:

“皙子啊,你这字越来越像前朝的风格了。”

“当年严复先生也这么说。

杨度答道,心里却想:何止是字像,连心思都越来越像那个劝燕王起兵的道衍和尚了。

袁世凯端起茶碗,忽然问道:

“皙子啊,你说这‘五百年王者兴’,会不会应在老夫身上?”

杨度从袖子里取出一本旧册子,手还是有些抖:

“大总统请看,这是前朝和尚写的《推背图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脚步声,伴随着清晰的报告声:

“禀大总统,刚送来的《顺天时报》,头条刊登日本学界盛赞我国君主立宪。”

这声音来得恰到好处,显然是有人精心安排。

袁克定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

他早就买通了总统府的侍卫,特意选在这个时刻送来报纸。

为了推动帝制,他费尽心机,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周全。

袁克定立即凑过来看册子,突然指着某处,语气急切:

“爹!这画上戴皇冠的人怎么有点眼熟?”

他眼里闪着热切的光。

这个袁家大公子,对帝制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整日做着太子的美梦,恨不得明日就能穿上朝服,站在金銮殿上。

杨度迅速合上册子,平静地说:

“像您书房里那幅明成祖画像。”

窗外适时打了个雷,他趁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这一连串的配合太过完美,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袁克定为了促成帝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腊月二十三晚上,袁克文在醉琼楼独酌。

这些日子他心情郁结,既看不惯父亲和大哥的作为,又无力改变什么。

正提着笔想要写些什么,杨度掀帘子进来了。

“二公子这‘琼楼’二字,写得不错。”

杨度说着,眼睛瞟向桌上的那首诗

“参政说笑了。”

袁克文放下笔,语气冷淡。

他对这个整天神神叨叨的参政并无好感。

杨度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感,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

“昨天夜里看星星,紫微垣有客星经过。”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分明是姚广孝当年对建文帝说的话。

近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姚广孝的那部分记忆,有时甚至会脱口说出明朝的旧事。

晚上七点多,居仁堂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

袁克文拿着新买的砚台进来,看见父亲正和杨度下棋。

杨度落子时手在微微发抖,他正在与脑海中另一个声音抗争。

“爹看这砚台好用吗?”

袁克文把砚台放在桌上,刻意避开杨度探究的目光。

杨度敲了敲棋罐,声音干涩:

“二公子真雅致。”

他感到姚广孝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时袁克定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刚刚得到消息,日本方面对帝制表示支持,这让他觉得离太子之位又近了一步。

“二弟前阵儿在颐和园写的新诗,都登上报纸了!”

袁克定甩出一张报纸,语气中带着刻意的责备。

他一直视这个才华横溢的弟弟为眼中钉。

袁世凯拿着放大镜看报纸,眉头越皱越紧:

“寒云这是劝为父急流勇退?”

“儿子不敢。”袁克文看了杨度一眼,见他神色恍惚,心下奇怪。

杨度突然落下一子,声音异常苍老:

“曹植七步成诗,最后还是不得志。”

他取出一张诗笺,正是袁克文与保皇党人唱和的诗作。

袁克文脸色微变:

“上月堂会,那位先生只是......”

“只是想念故主?”

杨度沏茶的手抖得厉害,

“二公子知道吗,昨天日本公使问起这首诗?”

他感到姚广孝在自己体内冷笑。

深夜,袁克文被叫到书房。

袁世凯语气冰冷:

“明天起搬到中南海静养。”

桌上放着他写给溥仪的诗,旁边用红笔批着“包藏祸心”四个字。

袁克文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心里明白这又是杨度的手笔。

无尘站在结冰的石桥上,望着水云榭的灯光,心如刀绞。

她知道袁克文被软禁在那里,这一去,怕是永别。

“周姑娘来看残荷?”袁克文裹着皮裘倚栏,桌上压着未完成的画。

他咳嗽着,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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