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寒炊烟火,童语解苦(1/2)
韭菜沟的晨,是被冻醒的。
霜凝在每片草叶、每根枝桠上,厚厚一层,日头一照,泛起清寡的冷光,并不化开。
营地几处地窨子顶上的通风口,冒着细细的、笔直的白烟,被寒风一吹就散,却执着地升着,是这死寂山林里不多的人气儿。
刘铁坤蹲在那口熏得黢黑的行军锅旁,手里的木勺搅着锅里咕嘟冒泡的糊糊。糊糊颜色沉,主要是黑面、切得碎碎的干菜叶,稀得能照见人影。
刘铁坤嘴里骂咧咧道,声音因寒冷而发颤:“这鬼天,锅底都快结冰碴子了!火,火再添点!没见同志们都冻得跟鹌鹑似的?”
旁边一个年轻队员赶紧往灶膛里塞了几把枯枝,火光忽地一亮,映着刘铁坤那张被烟熏火燎、皱纹深刻的脸。
他舀起一勺糊糊,对着光看了看,又骂:“清汤寡水!他娘的小鬼子,把山都快刮秃噜皮了,连点能下肚的玩意儿都难寻!”尽管话虽狠了点,但手上工夫却稳得很,将锅里为数不多、沉在底下的那点稠的,小心地往几个粗陶碗里分。
地窨子口,李铁兰领着李铁菊、还有几个妇女队员,正就着冰冷的溪水,浆洗着绷带和破旧的衣物。手冻得通红,裂开细小的口子,浸在刺骨的水里,疼得钻心。李铁菊年纪轻,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气。
“忍忍,”李铁兰头也不抬,声音平静,手里搓洗的动作不停,“洗干净了,晒干了,同志们伤口才不容易化脓。咱们苦点,前头拼命的爷们儿就能少受点罪。”她说着,将一件补丁叠补丁的褂子拧干,水珠滴滴答答落在结了薄冰的石头上。
李铁菊咬了咬下唇,不再吭声,把手更深地埋进刺骨的水里,用力搓起来。旁边另一个妇女低声道:“兰子姐,狗娃那件小袄,袖口又开线了,一会儿我找点线给缝上。”
“嗯,辛苦你了。”李铁兰点点头,“孩子小,冻着了可麻烦。”
不远处避风些的空地上,几个小小的身影正凑在一起。是冯程带着妹妹李晓,还有王狗娃。
冯程八岁多了,个头蹿高了些,脸上褪去不少稚气,显得比同龄孩子沉稳些。他正用一根细树枝,小心拨弄着一小堆枯叶,里面藏着几颗他们起早捡来的、冻得硬邦邦的野山楂和几枚干瘪的沙棘果。
“狗娃,给,这个红果儿,兴许甜些。”冯程挑出一颗稍微红润的山楂,在旧衣襟上蹭了蹭,递给紧挨着他、眼神里还带着怯生的狗娃。
狗娃六七岁,瘦小,裹着一件不知哪位队员匀出来的、过于宽大的旧袄,袖口挽了好几道。他看看冯程手里红艳艳的果子,又抬眼看看冯程,小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慢慢接过去,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酸涩的滋味让他小脸立刻皱成一团,随即又咧开嘴,露出一点难得的、属于孩子的笑意,把果子紧紧攥在手心。
“哥,你看那边石头底下,是不是有地皮菜?”李晓小声说。小姑娘才刚五岁,眉眼依稀有母亲李铁兰的影子,只是更稚嫩些。她胆子不如哥哥大,却很细心。
冯程顺着妹妹指的方向看去,几块背阴的大石头根部,果然附着些黑绿色的、冻得发脆的地衣。“像是!走,小心点儿,别滑着。”他拉起狗娃冰凉的小手,三个孩子猫着腰,像觅食的小兽,轻手轻脚地挪过去。
营地中央空地上,于正来正带着一队年轻队员练习匍匐前进。他肋下旧伤处裹得厚实,吼起来中气却足:“腰!李铁竹,你那腰是面做的?塌下去!贴着地!鬼子枪子儿可不长眼!”
李铁竹吭哧吭哧地在冻硬的地面上往前爬,棉袄肘部磨得发白,嘴里嘟囔:“于大哥,我这不贴着嘛……这地冻得跟石头似的,硌得慌……”
“硌得慌?总比让子弹钻个眼强!”于正来瞪着眼,手里拿着一根细树枝,虚点着几个动作不到位的队员,“都给我记着!战场上一寸低,就是一分活路!赵小栓,你姿势对,就是劲儿使大了,动作要轻,要快,像夜猫子过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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