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新生命（2/2）

苏云璋亦闻讯赶来，并未进入内院，只在外书房静坐，眉宇间虽平静，手中那卷书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煎熬持续了将近四个时辰。当日头西斜，将庭院染上一层金红时，一声嘹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钟声，骤然划破了所有的紧张与沉寂！

“生了！生了！是一位小公子！” 接生嬷嬷欢喜的报喜声穿透门扉。

院中的苏砚之浑身一震，几乎要立刻冲进去，却被赶出来的柳清徽含笑拦住。“莫急，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未等苏砚之消化这个讯息，间隔不过盏茶功夫，第二声同样清亮、却似乎更细嫩些的啼哭接踵而至！

“恭喜郡主！恭喜状元公！是龙凤胎！一位小公子，一位小小姐！”

龙凤双生！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柳清徽喜极而泣，连声道：“好，好！祖宗保佑，双喜临门！”

房内，经历了一番精疲力竭却神智清明的黛玉，额发汗湿地贴在颊边，脸色苍白，眼中却盈满了疲惫而满足的柔光。她看着被清洗包裹妥当、并排放在她枕边的两个小小的、红皱皱的襁褓，听着他们此起彼伏、中气十足的哭声，唇角扬起虚弱的、却无比幸福的笑意。

当苏砚之终于被允许进入内室时，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床前。他先紧紧握了握黛玉的手，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确认她安好，才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神情，看向那两个小小的新生儿。

嬷嬷将两个襁褓轻轻抱过来。先递过来的是哥哥，小脸还皱着，眉眼却依稀能看出父亲的轮廓。后递过来的是妹妹，哭声已渐歇，正睁着乌溜溜、尚不能聚焦的眼睛，无意识地动着小嘴。

苏砚之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那柔软的、轻飘飘的重量落入臂弯的瞬间，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感击中了他，让这位素来清冷的状元公，眼眶骤然发热。他低头看着怀中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又看看枕边同样注视着孩子们的妻子，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的、饱含深情的话：“玉儿，辛苦了。”

黛玉轻轻摇头，目光流连在丈夫与孩子们之间，只觉得一切疼痛与疲惫都值得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苏国公府，飞向皇宫。皇帝与皇后闻讯，亦是大喜，厚赏随即而至，并允诺待孩子满月，亲自赐名。

三日后的“洗三”礼，虽因黛玉产后需静养而未大肆操办，但苏府核心亲眷皆至，棠溪院内喜气盈盈。两个小小的婴儿被放置在铺着软锦的铜盆边，由柳清徽亲自执勺，以浸了香草吉祥物的温水轻拭，口念祝福。哥哥被撩水时只是蹬了蹬腿，哼唧两声；妹妹却似乎格外喜欢，小嘴竟咧开一个疑似微笑的弧度，惹得围观的老太君等人心都要化了。

礼毕，柳清徽从怀中取出两枚早就备好的、以纯金打造的长命锁。锁片并非寻常样式，而是精巧地做成了西府海棠的形态，花蕊处各嵌着一颗小小的、温润的珍珠。她将锁片分别戴在两个孙儿孙女的颈间，柔声道：“这是祖母给的。愿你们兄妹，如海棠并蒂，同气连枝，平安康健，顺遂一生。”

苏砚之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内室取来一个扁平的锦盒。他打开，里面是两缕被精心梳理过、以红丝线缠绕好的胎发——正是孩子们出生时剪下的。他拿起属于女儿的那一缕，与黛玉对视一眼，得到她含笑颔首后，将其小心地系在了那枚海棠金锁的链扣内侧，一个极不起眼、却紧贴心口的位置。

“这缕发，”苏砚之低声对懵懂的女儿，也是对在场所有人说，“会代替那缕青丝，永远陪着你。过去的，已经化为守护；未来的，皆是锦绣。”

他没有明言，但在场知晓往事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那缕象征血仇与沉重的乌头青丝，已随黛玉出嫁而“化尘化锦”；如今这缕代表着新生与希望的胎发，将成为孩子们全新的、纯净的守护符。生命的传承与更迭，在这一刻，完成了它最温柔也最有力的仪式。

黛玉靠在床头，看着丈夫郑重其事的举动，看着婆婆眼中了然与欣慰的泪光，再看看身旁两个咿呀出声的儿女，心中一片宁静的圆满。

窗外，秋海棠在夕阳下摇曳。棠溪院中，迎来了真正属于它的、崭新而蓬勃的生命。这一对龙凤胎的降生，不仅为苏砚之与黛玉的小家带来了无上的欢欣，更如同为苏氏门楣，注入了最新鲜、最有力的血脉与希望。过往长成了根基，当下开出了花朵，而未来，已在这嘹亮的啼哭声中，展开了它充满无限可能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