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老六(1/2)

理查德的一生虽然起起落落落落落落,但基本上衣食周全,有床睡有课上,对流浪汉的认识只限于走路不看路会被他们绊倒。

直到今天。

当他和爱德华踹开6号楼天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刺眼的紫色天光下,一个蜷缩在冰冷水泥地上的身影,瞬间击碎了他那点浅薄的认知。

一个女人。

一个活着的,颤抖的,几乎与背景污垢融为一体的影子。头发油腻板结,沾满灰尘和不明碎屑,像一蓬枯死的杂草,脸上是长期饥饿和恐惧刻下的深刻纹路,蜡黄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服,布满了大大小小被撕扯或磨破的洞,勉强挂在枯瘦的骨架上,她紧紧抱着一个巨大得惊人的肚子——像一颗随时可能炸裂的,畸形的西瓜——整个人抖得像寒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

“别,别杀我。”女人惊恐地尖叫,声音嘶哑干涩,“我,我就是看这楼空了……想……想进来找点吃的,用的……谁知道……那些怪物……”她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指着楼下,浑身筛糠般颤抖,“它们追我。一直追到顶楼。我……我把门反锁了……它们……进不来……”

理查德瞳孔微缩,闯空门的流浪汉确实不在wua的疏散名单上,世事难料,哪怕天衣无缝的计划也逃脱不了意外二字。

而一个孕妇。

一个饿得脱形,穿着破烂的孕妇。

她挺着这样的肚子,竟然跑赢了那群嗜血的虫子,一路逃上了顶楼?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荒谬的敬佩感,瞬间攫住了理查德,这得是多强的求生本能?

“队长,6号楼发现未疏散平民,孕妇,情况紧急,我们先送她去军医处,预计用时15分钟。”理查德语速飞快,对着耳麦汇报,同时和爱德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架起女人几乎没什么分量的身体。

然而——

滋滋……滋滋……

耳机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电流杂音。

“亚伦?收到请回答,亚伦。”理查德的心猛地一沉。

爱德华立刻切换频道:“班尼,亨利,听到请回话!班尼,亨利。”

死寂。

冰冷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对他们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整天在异界边缘跳舞的人来说,通讯失联只意味着两件事:要么是这片被侵蚀区域的信号彻底屏蔽,要么……就是人没了。

那些被拖入紫色裂缝深处的战友……没有一个人回来过,也没有留下任何信号,裂缝对人类而言,是吞噬一切的黑洞。

如果亚伦他们……

理查德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伴随着女人的痛哼惊醒了他。

低头一看,自己紧握的正是女人枯瘦如柴的手腕,那女人正用一种混杂着痛苦,惊恐和……深入骨髓的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他,那眼神,比楼下任何一只虫子的复眼都要冰冷刺骨。

“咳……对,对不起。”理查德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愧疚感让他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我们马上送你去医生那里,免费的,最好的医生。”他语无伦次地保证着,只感觉那女人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另一边,爱德华像疯了一样,把他通讯录里所有能呼叫的号码——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某个后勤处只约会过一次的前女友——都拨了个遍。

终于,一个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噪音的女声在爱德华耳机里响起:“……爱……德……滋啦……你……”

“艾丽?艾丽,听得到吗?我们这边……”

滋啦——信号彻底中断。

爱德华猛地摘下耳机,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夸张的,仿佛天塌地陷般的悲痛表情,他双手捂脸,带着哭腔哀嚎起来:“完了,全完了,理查德,没有兄弟们我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兄弟们,你们等等我,带我一起走吧!”

“?”

理查德像看外星生物一样,上下左右反复扫描着爱德华,这他妈是被什么附体了?爱德华.布莱克伍德,那个自诩情圣,风流倜傥,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家伙,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谐星了?他才离开一年,队里流行起精神分裂了?

面对理查德长久的沉默和看智障的眼神,爱德华终于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脸上那夸张的悲痛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尴尬和某种笨拙关怀的表情:

“呃……嘿嘿……哥们这不是……看你绷得太紧,想帮你……放松一下嘛?”他眼神飘忽,不敢直视理查德。

理查德刚想喷出口的讽刺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一股暖流夹杂着更深的难堪涌了上来——原来自己的焦虑和恐惧,已经明显到连爱德华这种神经大条的家伙都看出来了,还要用这种蹩脚的方式来“帮忙”……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纠结个人心理问题的时候。

“原计划不变。”理查德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点刻意的平稳,“先把这位女士安全送到后勤医疗点,然后立刻赶往5号楼和队长他们汇合。”

“听你的。”爱德华立刻点头,神情也严肃起来。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流浪女人,左看看右看看,趁着两人沉默的间隙,紧张地插嘴问道:“二,二位长官……外面……外面真的安全吗?我,我听着动静好大……”

“安全。”理查德面不改色,斩钉截铁地撒谎,“只是通讯受到一点干扰,指挥系统出了小问题,放心,我们会把你安全送出去。”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不容置疑的权威。

女人闻言,下意识地抚摸着高耸的肚子,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巨大忧虑的“安心”:“那就好……那就好……”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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