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皇太极求和（1/2）

野狐峪的硝烟尚未在记忆里完全散去，那股属于胜利的亢奋依旧在王字营将士的血液中隐隐鼓荡。校场上，新编练的骑兵队正策马扬鞭，进行着紧张的协同冲锋训练，马蹄踏起滚滚黄尘，声势惊人。匠作营里，李铁山敲打铁砧的叮当声愈发密集，伴随着新式火铳量产带来的底气。城外的屯田里，收获后的土地已被重新翻整，等待着下一季番薯和玉米的播种，那象征着生机与饱足的金黄与赭红，深深烙在每个锦州军民的心底。

粮马充足，军心振奋。如今的锦州，像一头餍足后舔舐着利爪的猛虎，虽暂时蛰伏，却无人敢轻视其骤然暴起时可能带来的雷霆一击。

也正在这时，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这份带着杀伐之气的宁静。

来自沈阳的使者，到了。

不是预料中的战书，而是……求和。

使者一行仅有十余人，打着白幡，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后金文官服饰、操着一口流利汉话的中年人，自称范文程，态度恭谨，言称奉大金汗王之命，前来与王靖远将军“商议要事”。

消息传开，锦州城内一片哗然。

“求和？皇太极那厮吃错药了？被咱们揍怕了？”赵大锤瞪着牛眼，满脸的不可思议，随即啐了一口，“呸！肯定有诈！将军，千万不能信！依俺看，直接把那劳什子使者砍了，脑袋给皇太极送回去！”

张老栓则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显得谨慎许多：“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且，皇太极此人继位不久，其父努尔哈赤已死，内部或有纷争，此番突然求和，必有深意。将军，还需慎重应对。”

石锁沉默地站在角落，如同隐藏在阴影里的匕首，只简单说了一句：“已查过，使者队伍干净，未藏兵刃。”

狗剩挠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目光落在王靖远身上，等他决断。

王靖远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细纲上的字眼：“皇太极求和‘以辽河为界’”，以及自己的应对策略：“虚与委蛇，备战争取时间”。

他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更清楚皇太极的厉害。这是一个刚刚继承汗位，正急于巩固权力、展现能力的枭雄。留给皇太极的并非铁板一块，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等贝勒各怀心思，蒙古诸部也未必真心归附。野狐峪之败，阿巴泰战死，更是给了皇太极内部反对势力一个攻讦的借口。此番求和，绝非怯战，而是精明的缓兵之计。

他需要时间清理内部，整合力量，消化矛盾。而自己，同样需要时间让王字营变得更加强大。

“见。”王靖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把人带到议事厅，以礼相待，但护卫需加倍，严密监视。”

顿了顿，他补充道：“另外，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此事详报宁远孙督师。”

片刻后，游击将军府议事厅内。王靖远端坐主位，张老栓、赵大锤、石锁等核心将领分列两侧，甲胄鲜明，神色肃穆，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范文程被亲兵引了进来。他大约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癯，眼神灵动，面对满堂武将的凛冽目光，竟也丝毫不怯场，从容不迫地行礼：“在下范文程，奉我大金汗王之命，特来拜见王靖远将军。”

“范先生远来辛苦。”王靖远虚抬了一下手，语气平淡，“不知贵使所谓要事，所指为何？”

范文程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王将军快人快语，那在下便直言了。我汗王素闻将军骁勇善战，治军有方，心中甚为钦佩。前番些许误会，以致兵戎相见，实非我汗王所愿。如今将军坐镇锦州，威震辽西，我汗王有意化干戈为玉帛，愿与将军，乃至大明，划定疆界，永结盟好。”

“哦？”王靖远眉梢微挑，“如何划定？如何盟好？”

“很简单。”范文程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在一旁亲兵警惕的目光下缓缓展开，指着上面一条蜿蜒的河流，“以此辽河为界，河东归我大金，河西仍属大明。两家罢兵休战，互通商旅，各守疆土，岂不美哉？”

辽河为界？！

厅内众将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辽河以东，包括了沈阳、辽阳等辽东重镇，以及大片膏腴之地！若以此划界，等于大明默认了后金对辽东的占领，将山海关以外的领土几乎拱手让出！这哪里是求和，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和讹诈！

“放你娘的狗屁！”赵大锤第一个炸了，须发皆张，猛地踏前一步，手已按在了刀柄上，“辽东汉家故土，岂是你们这些鞑子说占就占的？还想让老子们认了？做你娘的清秋大梦！”

其他将领也纷纷怒目而视，议事厅内杀气骤升。

范文程却似早有预料，面对赵大锤的怒火，只是微微后退半步，依旧保持着笑容，看向王靖远：“王将军，此乃我汗王一片诚意。战端一开，生灵涂炭，将军纵有擎天之勇，又能护得几人周全？况且……”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将军虽勇，然大明朝廷……呵呵，未必能始终信任将军，倾力支持吧？我汗王承诺，若将军肯促成此议，不仅辽西可保无虞，将军个人，我大金亦愿以王爵相待，裂土封疆，岂不远胜在此做个区区游击，受那朝中宵小之气？”

威逼利诱，赤裸裸地摆上了台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靖远身上。

王靖远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范文程面前，目光如两道冷电，直视着对方：“范先生倒是伶牙俐齿。”

他伸手，拿起那张羊皮地图，看都没看，随手掷于地上。

“辽河为界？可以。”

众人皆惊，连范文程眼中都闪过一丝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