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围堵(1/2)
咸镜北道的风雪像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着第十八旅团残部龟缩的临时掩体。
篝火?那已是三天前的奢靡日子。
不知何时起,一缕微弱的青烟,便会引来了一发不知从何方地狱飞来的炮弹,将那个倒霉的哨所连同里面的活人,瞬间还原成了大地的一部分,自此,取暖成了比冲锋更致命的禁忌。
“八嘎!又一个!”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新兵小林次郎刚把覆着霜花的铁锅套在头上,探出掩体边缘,试图观察那片死寂得令人窒息的雪原。
下一瞬,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撕裂空气声响起,他的天灵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掀开,红白之物混杂着破碎的骨片,随着铁锅一阵翻动,如同打翻了一锅滚烫而诡异的味噌汤,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被极寒冻结成刺目的猩红冰晶。
周围的鬼子士兵眼神空洞麻木,无人敢上前一步,过去的三天,十七个试图收敛同袍尸骸的士兵,已化作雪地上姿态各异的冰冷雕塑。
“第二千多少个了来着?”千米开外的冰裂隙深处,孙晓呼出的白气在“雪影ii”伪装服特制的呼吸过滤口凝成细霜,她精准地抓住抛出的黄铜弹壳,指腹摩挲着底部激光蚀刻的编号——2526。
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唯一的勋章,瞄准镜的视野里,对面掩体后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庞,在十字准星中定格,然后消失。
师团指挥部,弥漫着绝望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浊气,佐藤少将,是藤田勇以腿伤加剧无法指挥战斗为由,退回大本营后的继任者,他的脸色比帐篷外的冻土还要惨白,“该死的藤田勇,良心大大滴坏了,在咸镜北道需要屁的指挥,天天躲在工事里都快被杀绝了!”
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一份来自东京大本营的加密电报,纸张已被汗水浸透揉皱,上面的字句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底:
「国内已紧急动员第三批补充兵员八千名,正火速运抵。1909年开春之际,第六熊本师团、第九石川金泽师团、第十一善通寺师团,共计三个常设师团将完成集结,对咸镜北道实施铁壁合围,三光政策,彻底根绝匪患。你部务必坚守至援军抵达!不惜一切代价构筑永久性纵深防御工事!立即发动朝鲜协防军,全面封锁咸镜北道,实施连坐保甲,绝地清野!」
“三个常设师团开春以后抵达......”佐藤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太阳穴上的青筋如同蠕动的蚯蚓,“可我们现在...连一个成建制的联队都凑不出来了!”他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帐篷里撞出回音,带着末路的疯狂。
参谋长小野大佐垂着头,几乎要埋进作战地图里,声音干涩:“阁下,从上周开始,战场恐惧症已在各中队蔓延,士兵夜惊频发,多人声称在雪雾中看见无头军曹游荡,听见姬路师团长的切腹低语......士气已濒临崩溃。”
“八嘎!懦夫!”佐藤一拳狠狠砸在铺着地图的桌面上,震翻了残留着茶渍的粗瓷杯,“让军医把那些‘觉醒剂’加倍分发!就是那个什么苯丙胺,东京运来的那些小药片,给我塞进每个士兵的嘴里!再有人胆敢散播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就地枪决!以儆效尤!”
话音未落,窗外骤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砰”响,紧接着是士兵们压抑不住的惊叫和慌乱奔跑的脚步声。
佐藤猛地拉开厚重的防寒帘布,刺骨的寒风灌入,只见营地西侧那座十米高的木质了望塔上,哨兵的尸骸正以一种诡异的慢动作缓缓向后栽倒,然后加速坠落,“噗”地一声闷响,砸在下方坚硬的冻土上,溅起一片血红的雪沫。
“狙击手!隐蔽!不要露头!”卫兵们声嘶力竭地嘶吼,却无人敢冲出掩体去拖回那具尚在微微抽搐的躯体。
佐藤死死盯着远处那片看似纯净无瑕、实则杀机四伏的雪原,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想起昨日情报课长呈上的绝密报告片段,敌军为每一个新晋狙击手配发了一本名为《猎鬼手册》的小册子,扉页上用粗粝的韩语笔迹写着:
“记住,汝等非狙杀敌寇,乃行猎鬼之实,枪响即魂散,弹壳为祭品。”
十二月凛冽的朔风中,三艘冒着滚滚黑烟的运输舰,如同疲惫的钢铁巨兽,艰难地破开元山港外的浮冰,缓缓靠岸。
船体撞击码头的沉闷声响,惊起了岸边枯树上最后几只寒鸦,舱门打开,八千名补充兵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踉跄着踏上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他们大多是从东京、大阪的学堂和商铺里被强征入伍的文科学生、店员,单薄的土黄色军装在刺骨的寒风中形同虚设,一张张年轻却茫然惊恐的脸冻得青紫,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听好了!菜鸟们!”一个脸上带着蜈蚣般狰狞刀疤的军曹,用枪托重重敲打着半埋入冻土的碉堡外墙,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这群惊魂未定的新兵,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在这里,撒泡尿都得两人一组!一个尿,一个举着盾牌盯着雪坡!”他粗壮的手指猛地指向远处雪原上几具姿态扭曲、已被风雪半掩的冻僵尸骸,“那些‘雪原恶鬼’的枪子儿,专挑落单的蠢货!被盯上的人,连他妈一声‘妈妈’都喊不出口,脑袋就开花了——!”
“咻——轰!!”
军曹的“花”字尾音尚未消散,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呼啸骤然划破死寂的天空!
“炮击!!隐蔽——!!!”
经验丰富的老兵们如同受惊的野兽,爆发出凄厉的嘶吼,粗暴地将身边呆若木鸡的新兵拽倒、扑进最近的水泥掩体或弹坑,新兵们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觉得脚下的大地猛地一跳,紧接着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灵魂都震出躯壳的恐怖爆炸声!
轰!轰隆!轰——!!!
数团橘红色的火球在码头空地上腾空而起,灼热的气浪裹挟着致命的预制破片、冻土块和钢铁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四方!硝烟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待刺鼻的烟尘稍稍散去,码头上赫然出现了三个巨大的焦黑弹坑,坑边散落着被冲击波撕碎的军服碎片和冒着热气的、难以名状的人体组织。很多没来得及找到掩体的新兵,已在瞬间化作了雪地上几滩刺目猩红的泼墨画。
“欢迎来到地狱,小子们。”刀疤军曹从掩体后探出头,咧开缺了门牙的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混杂着残忍与麻木的冷笑,幸存的补充兵们瘫软在地,呕吐声和压抑的哭泣声在血腥的空气中弥漫。
当天深夜,第十八旅团指挥部,煤油灯昏黄摇曳的光线,将围坐在作战地图旁的校官们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帆布帐篷上,如同群魔乱舞,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朝鲜总督府强征的五万朝协军,前锋已抵达会宁!明日拂晓起,全面执行‘铁壁合围’战术!”佐藤少将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众人,枯槁的手指带着一股狠劲,重重戳在作战地图上咸镜北道的核心区域,“所有村庄、隘口,设立武装检查站!每五公里,必须修筑一座配备重火力的永久性钢筋混凝土碉堡!我要把咸镜北道,变成插满尖刺的铁桶!”
参谋长小野大佐立刻补充,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从即日起,所有外围巡逻、清乡、设卡任务,交由朝鲜协防军执行!朝协军各中队、小队实行连坐制!辖区内发现游击队踪迹隐匿不报者,全队处决!庇护‘匪属’者,全村屠灭!我要让每一寸雪地下的老鼠,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有,继续加大诱降的加码,能替荒军管理一个村子的,直接给他小日子国籍!”
翌日拂晓,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几个荷枪实弹、眼神凶戾的鬼子兵,正挥舞着皮鞭和枪托,驱赶着数百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朝鲜村民,村民们冻得通红的、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握着冰冷的铁镐和铁锹,徒劳地砸向比钢铁还坚硬的冻土层,每一次撞击只能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和零星的冻土碎块,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和沉重的喘息。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动作稍显迟缓,铁镐挥下的力道弱了几分。
“八嘎!磨蹭什么!你这老不死的朝鲜猪猡!”一个满脸横肉的军曹怒吼着冲上前,沉重的橡木枪托带着风声,狠狠砸在老人弯曲的膝盖外侧!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老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扑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抱着粉碎的膝盖痛苦地翻滚。
“天黑前修不好这座碉堡的地基,”军曹的唾沫星子混合着寒风喷在老人痛苦扭曲的脸上,声音如同恶鬼的诅咒,“就把你们村里所有能喘气的女人,统统送进慰安所,慰劳荒军勇士!听明白了吗?!”
与此同时,在咸镜北道通往外界的所有主要道路、山间小径,甚至隐秘的林道,小日子军设立了整整二十七个武装到牙齿的检查站,每个检查站都架设着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道路。
粗糙的原木路障上,赫然悬挂着前几天被以“通匪”罪名当众处决的村民尸骸,他们冻僵的脸上凝固着临死前极致的惊恐和痛苦,空洞的眼窝注视着每一个被迫经过此地的同胞,成为最恐怖的警示牌。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幕,沉重地笼罩下来。
在距离平壤村不远的一个较大村落里,新上任的“自警团”团长金大植,正带着他十几个同样穿着日式军装、挎着三八大盖的朝鲜手下在村中巡逻。这个曾经的破落地主,如今腰挎象征权力的军刀,刀柄上还沾着昨日“肃清”时一个反抗村民的血迹,他对本村了如指掌,尤其是去年挖掘的那些地道,那些可能隐藏粮食和人的地道入口都被他一一封堵。
金大植一脚踹开一户破败人家的柴门,炽热的火把粗暴地在昏暗的屋内挥舞,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掠过土炕、灶台、墙角堆放的杂物。突然,他停在土炕角落一块略显松动的砖头上。他狞笑着上前,用力掀开砖块和覆盖的草灰,赫然露出下面藏着的小半袋金黄的玉米!
“找到了!!”金大植的声音因狂喜而变调,他像发现了金山般高举着那袋玉米,“这就是给山里的抗联游击队送粮的铁证!人赃并获!”他猛地转身,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对着身后的自警团员吼道:“按荒军命令!通匪者,全家处决!一个不留!”
随着屋内爆发出女人凄厉的哭喊、孩童惊恐的尖叫和男人绝望的怒骂,紧接着是几声沉闷的枪响,哭喊声戛然而止。不久,五具尚带余温的尸骸被粗暴地拖到村口,高高悬挂在那棵早已枯死的老槐树枝桠上。
凛冽的夜风呼啸而过,冻僵的脚踝相互碰撞,发出单调而瘆人的“咚咚…咚咚…”声,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在死寂的村落上空回荡。
而在距离村庄不到一里地的结冰河床上,十几个身披厚重白色伪装的身影,正如同鬼魅般无声地贴着冰面潜行。为首的李小虎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几块还带着微弱体温的玉米饼,这是沦陷村居民祈求他们回去的祭礼,他回头望向远处火光摇曳、哭声依稀的村落方向,钢牙紧咬,几乎要迸出血来。
“记下来,”他压抑着沸腾的怒火,对紧跟在身后的通讯员低语,声音在寒风中几乎凝成冰粒,“第七号村,所有备用安全屋、地道入口、粮仓位置均已暴露,叛徒是村长金大民之子,金大植。”通讯员迅速在防水记事本上划下冰冷的记号。
“为什么每个村子都有这么几个败类!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祸害大家!”李小虎数次想折返回去杀干净这群败类,都被同伴阻拦,“记住我们的任务,长官只是让我们统计被破坏网络的村镇,隐蔽是第一要务,就你这朝鲜话,随便说两句人家就看出咱的跟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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