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表彰(2/2)
“有人说,”张桂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再次看向那几个老顽固,“女人家就该围着锅台转,不该出来抛头露面,干这些男人的活计?放屁!”她这粗话一出口,全场皆惊,连程德全都诧异地挑了挑眉,张桂香却毫不在意,挺直了腰板,“朱大人早就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富拉尔基屯的姐妹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汗水,挣来了实实在在的尊重和收入!谁敢瞧不起?!”
“说得好!”
“张大姐威武!”
台下,为数不多的十几位女屯长,激动得满脸通红,率先站起来用力鼓掌喝彩!她们的掌声和喝彩,很快带动了全场的响应,掌声热烈而持久,充满了对这位敢作敢为的女屯长的敬意。
连一向持重的程德全,也忍不住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朱云飞更是趁热打铁,对站在会场角落负责技术的孙柯使了个眼色。
孙柯会意,立刻切换投影内容,投射出一幅幅巨大而清晰的图表!图表上,用醒目的颜色和动态的线条,展示着过去一年东三省屯居建设的惊人成果。
垦荒面积较前一年增长 47% !一片象征着荒地的灰色区域,正被快速扩张的、充满生机的绿色所覆盖!
新办学堂数量新增 19 所!一个个代表学堂的光点,如同星辰般在黑龙江地图上亮起!
工厂新增用工八百余人!代表工人的小人图标,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象征着工厂的建筑图形!
屯居人均收入增长曲线更是夸张,一条稳健上扬的蓝色曲线,清晰地标注着百分比!
而最引人注目、最让人心头滚烫的,是民众户均存粮!这条红线,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地宣告着屯居工作带来的、最根本的改变,老百姓的粮仓,实实在在地满起来了!饥饿的阴影,正在这片土地上基本退散!
“看的是不是很激动?”朱云飞的声音适时响起,他指着那些令人振奋的数据图表,语气却陡然一转,变得异常严肃,“这些数字,看着漂亮,听着提气!但是!”他重重地强调,“我们不能被这些数字冲昏头脑!不能只看到红花,忘了绿叶底下的泥巴!还有在饥饿线徘徊的乡亲,还有这个冬天挨冻的乡亲,还有孤儿寡母残障人士没有融入到屯居的大家庭中!”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昨天,就在大会召开的前一天,我临时去了趟昂昂溪屯,在一户低矮的土坯房里,我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娃娃,手里还抓着半个冻得硬邦邦、啃了一半的土豆!为啥?因为去年秋收后,他们家的存粮没保管好,发霉了!而咱们屯一级的集体仓储系统,还没完全建起来,没能及时发现问题,提供帮助!”
朱云飞继续冰冷的说着现实,“还有上个月,呼兰河屯突发疫病,最后还是得千里迢迢向齐齐哈尔城里的医院紧急申请医疗队支援!为啥?因为咱们屯里的医馆太少,合格的大夫更少!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的工作,还有巨大的漏洞!说明很多乡亲,离咱们承诺的好日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朱云飞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他猛地抬手,指向会场二层回廊下方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那里坐着几位穿着整洁的学生装、戴着眼镜、气质明显与周围屯长不同的年轻人,显得有些拘谨。
“看到那几位年轻人了吗?”朱云飞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到那个角落,几位年轻人立刻紧张地挺直了腰板。
“他们是齐齐哈尔农学院、工学院招收的第一批学生!别小瞧他们,这几个学院招收门槛很高的,这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以后你们屯农业、生产加工上有什么需求,就可以找他们帮忙,当然你们要先自己去研究,除了直接卖原料,还能怎么深加工?怎么能卖出更高的价钱?怎么形成自己的产业?在研究过程中,遇到任何技术难题,随时可以找他们!他们会竭尽全力,为你们提供免费的技术支持和解决方案!记住,他们是你们的智囊,是你们的后盾!”
他又指向二层回廊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展品:“还有,这二层回廊上,展示的都是各屯摸索出来的、行之有效的发展经验和特色产品!散会后,都别急着走!上去好好看看!看看人家孤山屯的草莓是怎么做成罐头远销南方的!看看岫岩屯的玉石是怎么变成精美工艺品的!看看清河屯的人参是怎么科学种植、精细加工的!多看看,多问问,多取取经!把别人的好经验、好点子,变成自己屯发展的金钥匙!”
朱云飞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继续道:“发展,不能等、靠、要!如果都干等着朝廷的干部主动上门去给你们提意见、想办法,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咱们现在有一万多个屯!未来还会更多!靠人,永远不如靠自己!你们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开动脑筋,挖掘潜力,敢想敢干!这才是正道!”
就在朱云飞话音刚落,会场陷入一片沉思的寂静之际,一直端坐的巡抚程德全缓缓地站了起来,这位老臣面容肃穆,手中拿着一个深蓝色封皮的厚厚账本。
他走到发言台前,将账本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这声音不大,却像惊堂木一般,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朱都督所言,句句肺腑,切中要害!”程德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官威和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屯居建设,关乎国本,关乎民生。去年,东三省财政岁入,较之前年,增长足有五成!这其中,屯居缴纳的税款、提供的粮食物资,贡献了近半壁江山!屯居,已是东三省不可或缺的基石!”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冰冷锐利,目光如电般扫视全场,“然则!本官近日核查各屯账目,却发现有三颗老鼠屎,坏了这一锅好汤!”
他翻开账本,手指点着上面的记录:“泰康屯、林甸屯、依安屯!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阳奉阴违,无视朝廷新政明令,仍在暗中向屯民加收人头税、火耗银等早已明令废除的苛捐杂税!尔等可知,此举如同竭泽而渔,杀鸡取卵?!若非各屯百姓感念朱大人新政活命之恩,暂时忍气吞声,尔等以为能瞒天过海?尔等就不怕激起民变,惹得天怒人怨?!就不怕这一届任期未满,就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程德全的声音如同寒冰,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那三个被点名的屯长脸上,他们瞬间面如死灰,瘫软在椅子上。
程德全啪地一声合上账本,声音斩钉截铁,响彻全场:“今日,当着总督大人和东三省一万多屯居代表的面,本官宣布,自即日起,东三省境内所有屯居,彻底废除一切苛捐杂税!除朝廷新政明文规定之合理税赋外,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目,向屯民加征分毫!违令者——”他目光如刀,扫过那三个面无人色的屯长,“一经查实,严惩不贷!轻则革职查办,追缴赃款,重则移送法办,枷号示众!勿谓言之不预也!”
“好!”
“程大人英明!”
台下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叫好声!许多来自吉林、奉天偏远屯子的新任屯长,激动得老泪纵横,用粗糙的手掌用力抹着眼角,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活了一辈子,活了一辈子啊……没见过……没见过官老爷真替咱们泥腿子说话做主啊……” 这掌声,这泪水,是对废除苛政最直接、最朴素的回应!
“行了!”朱云飞的声音再次压下沸腾的声浪,他脸色沉静,目光扫过全场,将所有人的情绪重新拉回。“说了那么多成绩,也点出了问题,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在座的每一位,回去都给我好好想想!想想怎么才能让乡亲们的收入再提高一点!怎么才能把你们自己的屯子建设得更好、更有特色、更有奔头!”
他的脸色突然转冷,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冷哼:“那么,接下来,咱们就谈谈今天的第二件事!”
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透过那精密的铜制扩音器,仿佛带着实质的冲击力,震得高大的玻璃窗棂都嗡嗡作响。
“诸位!都给我听清楚,记牢靠!屯居,不是官府衙门放在乡下的一个摆设!不是给你们某些人当土皇帝、作威作福的地方!它是什么?它是乡亲们共同的家园!是乡亲们安身立命、繁衍生息的根本!家,要怎么管?”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一字一顿,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得听屋里人的意见!得让家里人都能说话!从今日起,东三省所有屯居,必须设立民主议事会!议事会成员,由屯民大会公开选举产生!议事会里,要有德高望重的老人,要有年富力强的汉子,要有心灵手巧的妇女,甚至要有能说会道的半大娃娃代表!”
朱云飞切换了投影仪的画面,一幅议事会流程图展现在眼前,“议事会,就是屯里的小议会!屯里的大小事务,发展规划、财务收支、福利分配、纠纷调解……都必须经过议事会公开讨论、表决!男女老少,都有权在议事会上发表意见!谁家有了难处,议事会要组织大家伙儿帮忙!哪项屯里的政策不合理、不公道,议事会就有权提出来,要求修改甚至废除!屯长,不是土皇帝!他得对议事会负责,受议事会监督!”
朱云飞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会场炸响,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容,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观众席的某个位置:“那些个把屯居给我搞成宫斗戏台子,把心思全用在争权夺利、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上的!那些个以为山高皇帝远,就能一手遮天的!信不信我一句话,就把你们那套乌烟瘴气的班子全撸了!直接从隔壁表现好的屯子,抽调精兵强将,空降一套班子过去接管?!”
他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南山屯的刘书记!到了吧?别躲了!站起来让大家伙儿认识认识!”
观众席中段,一个穿着绸缎马褂、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瞬间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了起来,正是南山屯的刘书记。
“听说……”朱云飞的声音慢悠悠的,却像钝刀子割肉,“你把你那个游手好闲、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亲侄子,硬塞进了屯委会,挂了个委员的衔?不仅啥活儿不干,还三天两头地迟到早退,甚至大白天就溜号去镇上赌钱?屯民们敢怒不敢言?嗯?”
“朱……朱大人!冤枉!天大的冤枉啊!”刘德贵被这当众点名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尖利而颤抖,“那……那都是朱那啥那个混蛋!他……他是我们屯的副书记!他觊觎我这书记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这都是他为了争权夺利,故意散布谣言,毁谤下官!请大人明察啊!”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把脏水泼向副手。
“呵呵呵,还官呢,屯居没有官,只有百姓,屯居是居民自治组织,你懂不懂?”朱云飞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讽刺意味的冷笑,这笑声让整个会场都感到一阵寒意,“争权夺利?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屯委会里,委员和主任、副主任的薪酬差距,定得那么小吗?几乎就差那么几块银元?”他自问自答,“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这些官迷,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把好好的一个屯子,搞得乌烟瘴气,天天上演宫斗戏码!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为了收买人心,为了换得你那点可怜的好评,竟然默许甚至纵容那些靠你关系塞进来的委员,迟到早退不干活!拿着朝廷发给屯委会的公共薪水,慷公家之慨,去给你自己做人情,当好人!你是真的很好啊……好一个精打细算的南山屯刘书记!”
“朱大人!我……我……”刘德贵被朱云飞犀利的言辞彻底击溃,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辩词,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行了!你也别喊冤,他也别叫屈了!”朱云飞厌恶地挥了挥手,仿佛要驱散什么污浊的气息,“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鸟!我已经决定了,从你们南山屯周边三个先进屯,抽调最得力的干部和议事会骨干,组成一个联合工作班子,明天就空降到你们南山屯!全面接管屯务!进行彻底整顿!”
朱云飞饶有意味地打量着面无人色的刘德贵,眼神深邃:“不过嘛……刘书记,你倒是挺有手腕,挺会笼络人心啊?能把屯里捂得严严实实,这么久都没人敢向上面反映你的问题?要不是你们内部狗咬狗,互相举报,把状子递到了信访办,还真不容易把你这条藏在淤泥里的泥鳅给揪出来!”他这话,既是点破刘德贵的伎俩,也暗示了不再深究其背后可能更复杂的网络,算是暂时拔起萝卜不带出泥,但这种暂时的放过,往往比立刻查办更让人恐惧。
夕阳的金辉,终于越过西边的窗棂,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温柔地洒落进宏伟的思源大会堂。金色的光斑跳跃在每一个人的肩头、发梢,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朱云飞站在主席台中央,沐浴在这片金色的光芒中,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攒动的人头,那一张张或黝黑、或沧桑、或充满希冀的脸庞。恍惚间,他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两年前自己初到这片土地时,那满目疮痍、饿殍遍野、死气沉沉的荒原景象。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沉重,有欣慰,更有沉甸甸的责任。
“最后……”朱云飞的声音,在扩音器的放大下,却意外地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真诚,一种发自肺腑的感慨,“再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吧。”
会场瞬间变得无比安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向台上那道仿佛承载着太多重量的身影。
“咱们华夏的老百姓,是天底下最可爱、最淳朴、最坚韧的老百姓!”朱云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心底,“他们勤劳、踏实,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露就发芽,他们所求不多,不过是一碗饱饭,一件暖衣,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一份能看得见的希望!嗯,那个用20个热线胁迫社区修落水管的付不算在内。”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万人会场,望向了更广阔的田野和村庄:
“你们,”他指着台下所有的屯长、代表,“需要做的,其实也不多!就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把他们这点最朴素的愿望,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吃得饱一点,穿得暖一点,住得安全一点,娃娃有书读,病了有医看,老了有依靠!让他们脸上能多一些笑容,腰杆能挺得更直一些!让他们觉得,这日子,有奔头!”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凛冽的杀气:“反过来!谁要是尸位素餐,谁要是中饱私囊,谁要是让治下的百姓过不上这安生日子,吃不上饱饭,穿不上暖衣……”朱云飞的目光如同冰锥,再次扫过瘫软的刘德贵和那几个面无人色的人头税屯长,“那我朱云飞,也一定会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败名裂,生不如死!这话,我撂在这儿!诸位在办事的时候,在动歪心思的时候,都给我掂量清楚!想想后果!”
这最后一句,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悬顶利剑,深深地刻进了每一个与会者的心中。
散会的钟声,终于悠扬地响起。一万多名屯居代表如同开闸的潮水,带着兴奋、思考、压力和满满的收获,涌出会场大门,汇入宽敞的回廊。讨论声、争辩声、讨价还价声、约定拜访声,如同无数条奔腾的溪流,瞬间汇聚成一片喧腾的海洋,充满了勃勃生机。
腿脚不便的王老实,被几个热心的年轻屯长小心搀扶着,他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李铁山那把改良镰刀的曲弧刃口,眼中闪烁着新奇与渴望:“李屯长,这……这铁家伙真能省下力气?俺们屯老胳膊老腿的多……”
李铁山大嗓门依旧:“老哥!省不省力你试试就知道!俺这刃口角度可是请教了肇州屯的周先生,算出来的!不光省力,割得也快,茬口还齐整。你要稀罕,开春俺带人给你送几把去,包教包会!不过这价钱嘛…”他嘿嘿一笑,露出精明的本色,“看在您老是为大伙儿冻伤的份上,俺给你打个八折!”
张桂香则一把拉住正欲离开的周明远,风风火火:“周校长,留步!你们肇州屯的娃娃教得真好!俺们富拉尔基屯离得不远,能把娃送过去住校吗?我们可以低价给你们豆油……”
周明远推了推眼镜,认真道:“张大姐,这是好事!教育……”
“好!太好了!”张桂香用力一拍周明远的肩膀,打断了他后续可能存在的但是,“就这么办!俺明天就让人把名单送来!费用俺们协作社出!”
而角落里的刘德贵,则被两名身穿崭新藏青色制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一左一右请了起来,如同拖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侧门外的阴影里。
程德全望着眼前这充满了自发交流、合作火花、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热烈场面,捋着花白的胡须,对身边的朱云飞低声道:“云飞啊,老夫为官数十载,所见所闻,无不是对上负责,揣摩上意,以求自保。你可倒好,反其道而行之,这心思……全用在下面了。这魄力,这格局,当真是……开千古之先河啊。”
朱云飞的目光依然追随着那些散入暮色中、却依旧三五成群热烈讨论的屯长们,嘴角泛起一丝深邃的笑意:“程大人,人人都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可古往今来,治水者,多疲于奔命,或堵或疏,耗费巨大民力物力,一旦后继乏力,稍有懈怠,便前功尽弃,洪水滔天。为何?因为水是活的,有它的意志和力量。堵,只能一时,疏,亦需永续投入,最好的法子,”他指着那些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身影,“是让水自己找到最顺畅的方向,让他们冲刷出属于自己的河道堤坝,是不是有点老子无为而治的感觉?”
“这民主议事会,就是水流的方向!让每一个屯民都成为决定方向的一份子,让他们的眼睛成为监督的明灯,让他们的利益成为最牢靠的粘合剂。屯长贪腐?议事会可以弹劾罢免!政策不公?议事会可以修改甚至推翻!邻里有难?议事会组织互助!这力量,源于他们对好日子最本能的渴望,比任何自上而下的监察都更敏锐、更持久、更难以蒙蔽。刘德贵之流,能糊弄上官一时,能压制乡邻片刻,但他糊弄不了朝夕相处的乡邻心中那杆越来越清晰的秤!更压不住乡邻对公平正义的渴望!”
朱云飞顿了顿,缓缓道:“这就是共建共治共享……”
暮色降临时,大会堂的灯光次第亮起,像落在黑土地上的一串星子,窗外,嫩江的流水声混着远处工厂的嗡鸣声,在夜色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那是属于这片土地的,崭新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