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天将（1/2）

浓雾，不再是图们江畔寻常的春霭，它如同亿万只腐烂的棉絮虫，饱吸了阴冷的湿气，沉甸甸、粘腻腻地裹缠着江岸、山峦、树林，以及那支沿着江岸驻守的、规模骇人的七万日军。

能见度被压缩至极限，十步之外，人影便已模糊扭曲，二十步开外，只剩一片令人窒息的乳白混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湿泥、马粪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超声波震荡后产生的、令人耳膜发痒的低频嗡鸣混合而成的诡异气味。

山洞深处，光线昏暗，唯有巨大的全息投影屏散发着幽幽蓝光，将整个战场切割成数百个细密的网格，每一个网格都在跳动，实时传输着无人机穿透浓雾捕捉到的热成像画面、声纹波动、甚至地面微震数据。

纪沧海如同冰冷的雕塑，矗立在悬浮控制台前，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画面随之切换。最后一格，清晰地显示着一名鬼子巡逻兵的绑腿，正小心翼翼行进在那堵翻滚的、如同活物般的雾墙内，坑洼中的水花在他脚下无声溅起。

“老大，鬼子驻扎的网格区域地道都打通了，黑龙军的战士都以小队形式进驻，一切准备绪。”诸葛川收到最后一支黑龙军小队通报的就位情况，忙向纪沧海汇报。

“孙柯，开始吧。”纪沧海看了看战术目镜右下角的05:50，平淡的说道，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启动一台精密的机器。

“收到！”孙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指令如同无形的洪流，瞬间注入散布在浓雾各处的五百架“蜂群”无人机核心。

战场上空，成群结队的无人机开始执行预设的死亡之舞。

一部分携带离心盘和干冰罐的无人机，如同勤勉的工蜂，在鬼子庞大的驻扎区域低空盘旋，细密的干冰颗粒被高速旋转的离心盘抛洒而出，瞬间吸收着饱和空气中的热量，与超声波发生器释放的、以每秒180赫兹精准震荡的声波完美耦合！

原本只是稀薄湿润的晨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疯狂地凝结、增稠！雾气不再是气态，而是迅速转化为一种粘稠的、胶质般的乳白色浆体，沉重地沉降下来，将鬼子们的营地彻底吞没。

当第25联队的巡逻小队试探着踏入图们江边冰冷的溪水时，溅起的水花还未来得及落下，就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浆包裹，江上的雾气更加的浓郁。

几乎同时！

“砰！砰！砰…！”十数颗各种类型的烟雾弹、燃烧弹和高爆手雷，在浓雾深处不同方向炸开，橘红色的火光被浓雾吞噬大半，只留下更加刺鼻的硝烟味和短暂的光晕。

紧接着，“啪勾——！啪勾——！啪勾——！”改造过的村田步枪特有的、经过特殊膛线处理并加重撞针的射击声骤然响起！

那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种夸张的金属颤音！更可怕的是，这些枪声经过浓雾中无处不在的超声波震荡和预设的共鸣竹筒放大、折射，在小日子巡逻士兵被声波干扰得嗡嗡作响的耳中，竟化作了整整一个步兵中队在齐射的恐怖规模！枪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短促的连续哨音响彻在晨雾中，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不断地传递下去，鬼子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骑兵中队长高桥次郎少佐刚刚集结完部队，准备训话做今日的任务部署，警示的哨声让他眼中泛起了精光，优秀的骑兵直觉让他瞬间捕捉到营地右前方雾霭深处那转瞬即逝的枪焰闪烁。“十点钟方向！敌袭！射击！”他抽出祖传的胴田贯军刀，刀锋指向模糊的光源，声音却因超声波干扰而变得扭曲失真。

“哒哒哒哒——！”他麾下的骑兵们条件反射般朝着那个方向开火。

然而，枪声未落，“啪勾！啪勾！啪勾！”左翼方向又传来南部十四式手枪那特有的、辨识度极高的连发脆响！紧接着，后方也响起了类似的声音！整个骑兵中队瞬间陷入了声源的泥潭！士兵们惊恐地四下打量，拴在桩子上的马匹不停的嘶鸣，踢踏，营地瞬间乱作一团。

他们迅速奔向自己的坐骑，御马在营地四周奔驰，试图寻找真正的敌人，座下的战马也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诡异声浪刺激得焦躁不安，不断打着响鼻，有一部分无人驾驭的马匹在原地不安地踱步、调转方向。

他们像一群被无形绳索操控的木偶，在浓稠的雾浆中徒劳地原地打转。

“3、5、7小队按预定坐标投掷射击，打空弹夹后，五秒内撤回地道！重复，五秒内撤回！”纪沧海冰冷如金属的声音在加密频道中响起，精准地传入每一个潜伏在地道口的黑龙军战士耳中。

全息战术沙盘上，代表黑龙军出击小队的蓝色光点骤然亮起，在孙柯和李雨菲共同构建的网格化战场上精准出击。每个蓝点上方都叠加着实时视频、热成像画面和声纹波动图，三位一体。

纪沧海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数百个分屏，大脑如同超级计算机般高速运转，寻找着鬼子驻防区域庞大阵型中每一个因浓雾、声浪和自身恐惧而产生的微小缝隙。

“东七区，网格b，12小队，敌军骑兵小队转向混乱，与后方营地的步兵出现脱节！”

“西三区，网格d，17小队，一队驮马受惊，冲乱了炮兵预备阵地！”

“北主通道，网格a，21小队，一支步兵中队因恐慌盲目射击，弹药消耗异常！”

每当发现这样的“缝隙”，纪沧海的指尖便在悬浮屏上轻轻一点，指令瞬间下达。

每次指令传达，相应地道口伪装的遮蔽物就会被猛地掀开，十数名黑龙军战士如同鬼魅般探出身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烟雾弹或特制的“辣椒硫磺震撼弹”投向预定的坐标区域！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举枪、瞄准！他们手中的改造村田步枪喷吐出短暂而致命的火舌！“啪勾！啪勾！啪勾！”急促的射击声汇聚成一片，随即戛然而止！

战士们没有丝毫恋战，投弹、射击、撤退，动作一气呵成，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他们不求杀敌，只需向预设区域开枪制造混乱即可。

在浓雾和声浪的掩护下，他们投掷的爆炸物和射出的子弹，仿佛只是这混乱乐章中几个突兀的音符，瞬间又被更大的喧嚣淹没。

沙盘上，代表鬼子营地的热成像红色光点群，开始出现明显的混乱波动，原本固定的驻防区域开始不断扩散，直至防区相互交汇，七万多鬼子大部分都散开追寻敌踪，这些没经过战争毒打的孩子，眼前泛起的枪火成了他们追寻的功绩。

数据流如同狂暴的瀑布，在纪沧海的战术目镜视网膜投影上冲刷而过，同时处理如此海量、瞬息万变的战场信息，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我吧。”李雨菲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她站到外置虚拟影像前，指尖在虚空中优雅而迅捷地划出三道清晰的弧线。

瞬间，原本平面网格化的全息沙盘结构重组！一个更加立体、直观的3d战场模型浮现出来！地下纵横交错的地道网络用幽蓝的线条勾勒，如同大地的血管。而地面上的任务区域、预设的声学陷阱点、鬼子可能的移动路线，则用不同颜色和动态标记清晰地呈现出来！

这个一直站在纪沧海身后、如同团队大脑般精准高效的副队长，总能在最混沌的时刻，将纷繁复杂的战场瞬间解析成指挥官最需要的直观画面。

“孙晓，共享我的视野！”从繁杂指挥中解脱出来的纪沧海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缓解了太阳穴的刺痛，沉声道。

刹那间，他右眼的战术目镜视野被切换！八百米外，一个高亮的热成像轮廓清晰地出现在瞄准镜的十字准星中央，那是鬼子第6熊本师团麾下一个精锐步兵联队的联队长，小野大佐！他正挥舞着象征身份与荣誉的军刀，试图劈开眼前胶状般的浓雾，看清前方枪火的真面目。

镶着金菊花的华丽刀镡在热成像视野里散发着醒目的橙红色光芒，然而，他那引以为傲的劈砍动作，在粘稠得如同糖浆的浓雾中显得如此迟滞、笨拙，仿佛在水中挥动沉重的竹竿。

小野大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勒住战马。

他低下头，惊骇地发现军装厚实的呢料上，凝结的露珠正以肉眼可见的、违反常理的速度疯狂膨胀！转眼间，细小的露珠就汇成了一线水流，顺着他黄铜铸造的精致纽扣滚滚滑落。

参加过日俄战争、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兵本能瞬间绷紧！这绝不是自然结露！座下神骏的东洋马也感到了致命的威胁，不安地打着响鼻，镶着铁掌的马蹄在江边薄冰上烦躁地刨动着，留下蛛网般的裂痕。

“保持楔形阵！不许开枪！派几个侦察兵去前方探探！违令者…”小野大佐试图用最大的声音稳定军心，但他的吼声刚出口，就被无处不在的超声波干扰撕扯得支离破碎，传到士兵耳中只剩下模糊不清、意义不明的音节。

“啪勾——！”浓雾深处再次传来三八式步枪那标志性的射击声，但这声音经过特殊改造的共鸣竹筒层层放大、折射，在超声波的扭曲下，竟如同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同时袭来！仿佛有无数支步枪在对着他们齐射！

就在小野大佐强压心中悸动，准备策马向前抵近观察的瞬间……

孙晓的食指，轻轻的、温柔的扣下了扳机。

7.62毫米专用狙击弹头旋转着冲出枪膛，高速摩擦空气产生的激波瞬间汽化了弹道轨迹上的浓重雾霭，形成一条肉眼难辨的、短暂而致命的真空通道！子弹如同死神的叹息，精准地穿透了小野大佐左胸口袋的位置！那里，贴身珍藏着一枚天荒御赐的纯金怀表，象征着他家族的荣耀与个人的显赫地位。

“噗——！”

小野大佐的身体如遭雷击，猛地向后一仰！时间定格的刹那，他似乎顺着狙击弹道破开的浓雾，看到了冲他冷笑的孙晓。

御赐怀表在子弹恐怖的动能下瞬间炸成无数碎片！坚硬的表壳碎片、细小的齿轮、破碎的蓝宝石表蒙，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和碎裂的内脏组织，如同妖艳的血色喷泉，向后呈放射状猛烈喷溅！猩红的液体和金属碎片，星星点点地洒落在身后由护旗兵紧紧擎着的、象征着联队无上荣耀的联队旗上！那面绣着金色菊花纹的旭日旗，瞬间被染上了耻辱与死亡的颜色。

“联队长阁下！！！”副官秋山中尉发出撕心裂肺、带着哭腔的嘶吼，巨大的惊恐和主官阵亡的冲击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

“杀给给——！为联队长报仇！”他疯狂地抽出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朝着子弹来袭的大致方向，实际偏差极大的位置，疯狂地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手枪的后坐力震得他手腕发麻，子弹徒劳地消失在浓雾深处。

八百米外的狙击点上，孙晓通过热成像瞄准镜，冷静地看着秋山中尉失去理智的扫射，子弹大多射向了他们联队前方第9金泽师团一部的模糊身影，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秋山中尉打完弹夹，浑身颤抖地跪倒在小野大佐尚有余温的尸体旁。

他沾满污泥和硝烟的手指，颤抖着从血肉模糊的伤口旁，拈起一块最大的怀表碎片，碎片上，一个鎏金的“武”字清晰可见，只是那最后一笔，已被滚烫的鲜血彻底浸染得模糊不清，就在此时！

“唏律律——！！！”

战马凄厉惊恐的嘶鸣声毫无征兆地在浓雾中炸响！声波武器制造的恐怖低频嗡鸣，不仅干扰听觉，更直接作用于生物神经！高效缜密的李雨菲同志，在指挥之余还有闲心给这个区域投射了虚拟影像。

整个骑兵联队的士兵和马匹，在声波与浓雾中，近距离观赏了一场虚拟影像秀。

他们惊恐地看到联队长小野大佐阵亡处的浓稠雾霭，正剧烈地翻滚、凝聚，最终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獠牙森森、空洞眼窝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骷髅头形状！那雾气骷髅无声地张开巨口，仿佛要将他们整个联队吞噬！

“鬼…鬼啊！！！”一名神经脆弱的士兵当场崩溃，丢下步枪抱头鼠窜。

“天照大婶！怨灵！是阵亡者的怨灵！”恐惧如同最致命的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联队。

混乱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

一名正在给步枪装弹的鬼子二等兵山田，被这恐怖的景象和凄厉的马嘶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黄澄澄的子弹“哗啦”一声全撒进了冰冷的溪水里。

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捞，浑浊的水面倒映出他惊恐变形的脸，以及…水面倒影中，从西侧隘口方向转进来的、影影绰绰的十几面晃动的膏药旗和土黄色的人影，那是第11善通寺师团派出的尖兵侦察队！他们同样被浓雾和声浪折磨得精神紧张，被谨慎的主管安排，正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

“敌袭！西边！朝鲜人！穿着我们的衣服！”山田的尖叫如同夜枭，撕裂了本就紧绷的神经，惊动了整个陷入恐慌的中队！

刚刚转头查看情况的小野联队在红了眼的秋山中尉指挥下，顺着山田所指的方向，透过浓雾，果然看到一群模糊但移动迅速、穿着土黄色军服的人影正从侧翼逼近！在极致的恐惧和为联队长报仇的狂热驱使下，秋山中尉早已失去了判断力，他血灌瞳仁，声嘶力竭地咆哮：“全弹发射！杀光这些卑鄙的朝鲜老鼠！”

“砰！砰！砰！砰！砰！”

二十多支三八式步枪几乎同时喷出火舌！子弹呼啸着射向浓雾中的人影。

而对面的第11善通寺师团尖兵侦察队，同样在浓雾中听到了凄厉的尖叫和看到突然闪现的枪焰！带队的军曹头皮发麻，以为遭遇了抗联主力的伏击，毫不犹豫地下令：“射击！自由射击！”

“哒哒哒哒——！”歪把子轻机枪的扫射声和南部手枪的脆响瞬间加入这场死亡合唱！

浓雾中顿时爆发出更多日语发出的、充满惊愕、愤怒和痛苦的咒骂与惨叫！

“八嘎！是我们！第11善通寺师团的！”

“混蛋！你们在打谁？！”

“有叛徒！朝鲜人混进来了！开枪！”

第9金泽师团的骑兵联队和第11善通寺师团的步兵尖兵彻底绞杀在一起！浓雾中，人影幢幢，枪声、刀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垂死者的惨嚎声混杂成一锅沸腾的死亡之粥。

某个试图用哨音整队、恢复秩序的鬼子曹长，绝望地发现超声波干扰让他的哨声变成了扭曲怪异的颤音，非但不能传达命令，反而加剧了恐慌。

场面在孙晓击杀了几名谨慎的鬼子指挥官后，彻底的混乱了。

当纪沧海通过无人机高空视角，看到一面绣着更加华丽金色菊花纹、代表着更高规格联队荣誉的联队旗出现在预设的死亡谷地时，他眼中寒光一闪，时机到了！

“李雨菲，第三小队，坐标42标注区域，投掷特制震撼弹后，五发急促射！注意加重退壳声响！”纪沧海迅速下令。

指令通过李雨菲清晰传达，埋伏在回音谷、编号“猎犬三号”的狙击手赵大栓闻令，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动枪栓！“咔嚓——哐当！”改造过的村田步枪撞针在潮湿空气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极其夸张的金属撞击和退壳脆响！这声音经过特殊强化，在寂静的回音谷地中如同惊雷！

更致命的是，这巨大的声响撞上赵大栓前方三十米外一处天然的、呈凹弧形的巨大声壁岩！声波被完美地聚集、折射、放大！在浓雾和超声波的扭曲下，传入武田联队士兵耳中的，不再是几声枪响，而是如同整整一个步兵中队在进行一轮齐射的恐怖声浪！枪声仿佛来自岩壁本身！

武田信康大佐的军靴刚踩上谷底厚厚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落叶层，右前方岩缝方向就骤然爆发出那如同排山倒海般的“齐射”声浪！经验丰富的他心头一凛：“包抄！敌人在右翼岩壁！机枪手！压制！”

他挥刀狠狠劈断拦路的藤蔓，试图带人抢占有利地形，却浑然不知自己正率领整个联队，踏入了纪沧海精心布置的声学死亡陷阱！

“砰！砰！啪勾！”几乎同时，六个预先藏在巨大树洞里的特制共鸣竹筒被彻底激活！它们内部结构精妙，能将零星的、来自不同地道口的枪声捕捉、放大、混合，再以特定的频率和音量释放出来！

刹那间！武田联队士兵惊恐地听到了四面八方的枪声。

左前方传来歪把子轻机枪的扫射节奏！

右后方响起三八式步枪零星的“啪勾”声！

头顶似乎还有南部手枪的点射！

甚至夹杂着他们从未听过的、沉闷如雷的老式村田步枪的轰鸣，那时来自地道内刻意用老旧武器制造的声响！

所有声音被共鸣竹筒放大、扭曲、混合，再被浓雾和超声波扩散、折射！在武田联队的耳中，这不再是零星的袭扰，而是四面八方都埋伏着至少大队级别的敌军！他们陷入了天罗地网！